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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匿:回不去的故鄉(xiāng)

來源:作者:柳碧青時間:2014-12-17熱度:0

【1】
我時常想,故鄉(xiāng)對我來說到底意味著什么?是簡單的出生地還是文人筆下的繆斯,或者還有另外更深層的寓意。然而,我卻始終未曾參透,只是隱隱覺得自己離故鄉(xiāng)越來越遠,又似乎離它越來越近,這種虛實兼有的情愫一直存在于我腦海。我曾多次試圖寫下一點關(guān)于故鄉(xiāng)的文字,但總是半途而廢,倒不是無法可說,而是想說的太多,反而舉筆維艱。
直到現(xiàn)在,我仍然不能準確無誤的說出我的故鄉(xiāng),這絕沒有夸張的意思,相反,我倒覺得我說得極為謹慎和委婉。事實上,我很可能已經(jīng)忘記了回家的路,或者,我從來就不曾知道過自己的故鄉(xiāng)。多年前,我曾在某個朋友的筆記本上,寫下過故鄉(xiāng)的地址:坑背村雙沖組13號。我期待有一天,這個地址能夠清晰地映在我的腦海,或者被某個人提起,然后也順便能想起我。然而,這樣的期待注定成為一場空,直到現(xiàn)在也沒人將它記起,甚至連我自己也沒有,哪怕它是我唯一的故鄉(xiāng)。
給朋友介紹的自己的住處時,我一般是這樣描述的:先坐三十分鐘的鄉(xiāng)下班車到臘市下車,然后租上一輛摩托車,穿過一座不高也不矮的山,再穿過一座村莊就到了坑背村,就能清晰地看到一塊巨石,它就豎立在一座僅有五米的石橋邊上,巨石上寫著坑背自然村……然而,不管我如何描述,哪怕自認為已經(jīng)很精確了,最后也只得補充一句:具體怎么走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到了那里就是我的家。這樣的補充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連我自己也是不清楚自己的故鄉(xiāng),它的存在好像離我已經(jīng)很遠很遠,遠到連我也無法確定它是真實存在的。
坑背村是一個景色怡人的地方,這是我離開它去另外一個地方工作之后才知道的。就在我走的前一天,我徹底想清楚了,坑背村的確是個不錯的地方,那些低矮的土墻房已經(jīng)消聲遺跡,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有自來水有獨立衛(wèi)生間的小洋樓房,一棟接一棟,頗有一種標新立異的感覺,雖然在城市里這是隨處可見的,但在一個交通、信息堵塞的小村落,這確屬不易,其實何止是不易,簡直是對中國鄉(xiāng)村的一次大顛覆。
舒婷曾在一篇文章中寫道:“每座幽深陰涼的老房子,既可以是一個家族盤根錯節(jié)的宏大敘事,也可以縮寫為攀緣在雕花窗臺上,那幾莖破碎的纏枝薔薇?!币蛔戏孔由星矣兄墓适?,那么,對于坑背村,我個人觀點的是必定是有著某種豐富的內(nèi)涵藏匿于它的內(nèi)部,或許等到哪一天,它會如火山爆發(fā)一般展現(xiàn)于世人的眼前。

【2】
真正算下來,從小到大我算是一個沒有住過新房子的人,雖然在我們坑背村基本上所有村民都住進了新房子。我換過幾個房子,但都是舊房子,這讓我覺得頗有些說不過去,然而,我也無法改變這種境況,所以也就只好忍氣吞聲了。
我還記得,在我十二歲的時候,我家的房子已經(jīng)老得不能再老了,靠南面的墻一裂再裂,從外面就能將屋子里看得一清二楚,那一道長裂痕仿佛一個巨大的傷疤傾斜而來,隨時可能倒塌,為此,我的母親經(jīng)常夜里失眠,一天到晚念叨著要蓋個新房子,還特地請了個風水先生選了一塊地,再找了幾個親戚幫忙將地基鋪好,大有馬上就蓋新房子的架勢。然而,鋪了個地基后就沒有動靜了,唯一的理由就是沒錢,至此新房子的事情也就告一段落,母親也終于心安理得地能夠睡個安穩(wěn)覺了。
我卻并不這么想,總是幻想有一天房子能夠拔地而起,而且我覺得母親一定是跟我開玩笑,哪有鋪好了地基不蓋房的,她一定是怕我太興奮睡不著,因此我還有好幾個晚上偷偷爬起來去地基上看看,我覺得母親肯定是想背著我在晚上將房子蓋好,但終于這樣的情況沒有發(fā)生,地基還是地基,并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長滿了雜七雜八的野草,而我對住新房子也死心了。

【3】
就在我對住新房子死心的時候,母親愁苦的臉上竟然溢開了笑,倒不是因為突然之間湊足了錢蓋樓房,而是我家隔壁人家的房子轉(zhuǎn)讓,雖然也需要一定的資金,但由于人家考慮我家的實際情況,可以給與賒賬,這可謂也算是解決了燃眉之急,所以母親自然是高興至極。
所以,我終究還是沒有住上新房子。然而,隨著年齡的增長,我越來越討厭坑背村了,我討厭它的封閉、愚昧,仿佛這就是它的宿命,不可能像那些大城市一樣,有著高大的樓房,有著寬敞的街道,當然,這是我來到了城市之后才有的想法。
同時,我對城市其實也并沒有多大的好感。然而,倘若讓我選擇的話,我仍然會選擇在城市,而不愿回到那個名為坑背村的地方,這是我跟很多朋友說過的,直到現(xiàn)在,我仍然是這么認為的。
這其中自然是有緣由的,但要我說出來,卻又是難以啟口的。一方面,坑背村是我的故鄉(xiāng),是生我養(yǎng)我的地方,是我十八歲之前不曾離開過的地方(其實,在我十八歲之前,一直都以為這個世界就叫坑背村,而沒有任何其他地方,這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另一方面,我向往著更寬廣更自由的天地。這樣的矛盾始終存在于我的內(nèi)心中,一直糾纏著我,讓我徹夜難眠,甚至有好一次我都夢到自己徘徊于城市與鄉(xiāng)村之間,而對于究竟該走向哪里,連自己也不清楚,只是站在原地舉棋不定。
如今,我終于離開了坑背村,然而我卻來到了另外一個鄉(xiāng)村,這讓我感覺自己走入了另一種宿命,想起來不覺有些心驚膽戰(zhàn),仿佛自己天生就是屬于鄉(xiāng)村的一樣,想著想著,便又開始懷想在坑背村的一點一滴,而這個時候,我竟感覺自己是那么的平靜,淡定。

【4】
我記得的是一九九七年,那時我正好九歲,那年下了一場據(jù)說是百年一遇的暴雨,我的確能清楚記得雨下的很大,但對于百年一遇我卻是并不那么確定。那時,我家還住在坑背村雙沖組13號,那是一座深山的山腳下。一天,還沒到吃晚飯的時候,我還在與村里的伙伴們玩警察抓小偷,突然電閃雷鳴,天空一下子便暗了下來,一聲一聲的巨雷響徹著整個村莊,我和伙伴們都嚇得動也不敢動,站在一大片田地里,直望著天空。母親站在屋角邊大喊道:“你還不回來,沒看見要下雨了啊?!甭牭轿夷赣H的喊聲,才回過神來,便飛速地各自回家了。正當我走進家門的時候,一道閃電劃過來,“轟“的一聲,我家的一堵墻頓時裂開了一道口子,從屋頂直到墻角,我和母親都看得驚呆了,直挺挺地看著裂縫,連大氣都不敢出,有雨從裂縫里鉆入屋內(nèi),打濕了棉被,屋內(nèi)的地上也積滿了小小一層雨水,成了一個小池塘。母親跑到屋外看裂縫的墻壁,我也跟了出去,兩個人被雨水澆透了,但哪里管得了這么多,看著這么一大道裂縫,然而,內(nèi)心的裂縫并不會比它小。但是,我卻并不是因為這個,我更多是因為母親臉上所表現(xiàn)出來的焦慮,令我極為不自在,不得不說,我從小便不能看到別人的哪怕一點點的不高興,那都會牽動著我的神經(jīng),從這一點來說,我是多么的敏感。
雨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停,中途是否停過,我便不得而知。雨停下來的時候,村里的人們都走了出來,亂七八糟地聚集在村莊那座唯一的橋上,我也跟著母親去了,看著大家都在哪里七嘴八舌地議論著什么,覺得沒有意思,便獨自兒在橋邊的大巨石上玩跳高,跳上跳下,不多時,又有伙伴叫我去玩,于是飛快地走了,留下那些大人們在這里繼續(xù)議論。那個時候,我便懷疑,他們究竟能議論出一些什么,如果什么也不能,那么為何又要議論呢?倒不如和我們一起好好地玩。然而,如果是現(xiàn)在,我便不會有這樣的懷疑,在坑背村這樣的村莊,聚在一起,就算是不說話也等于一次強有力的議論,這個是我最近才悟出來的。
自從我家搬到隔壁后,住宿條件得到了一定的改善。我在那里明顯也變得更加快樂。那次暴雨炸開了墻壁,是要我們搬走的最好理由,也是唯一理由。至此,先前弄好的地基成為了一塊土地,漸漸長滿了雜草。直到如今,回老家去我仍然忍不住看一看它,但也只是止于看一看,并不曾牽動我更多的神經(jīng)和想法。
雖然搬家了,但地址仍然是:坑背村雙沖組13號。我所記得的是,搬過去后我家并不曾真正安穩(wěn),發(fā)生的事情倒是越來越多,讓我記都記不清,總是記住了這個,忘了那個。
但我能清醒記住的是,在我六歲的時候,我的父親便永遠地離開了我,而且是在春天的某個早晨,陽光輕輕地照在窗玻璃上,被一些細微的灰塵擋著,屋子里便顯得有些眩暈,窗外的梨樹開滿了白色的花,偶爾有幾只不知名的鳥停在樹上嘰嘰喳喳地叫著,我搬一張矮凳子坐在門檻上看書,母親正在廚房里忙著給我們做早餐。
我仍然記得當時的情形:我正在朗誦一首《春曉》的詩時,父親走到我的面前,喉嚨有些嘶啞地對我說道,要好好做人。我一臉茫然地看著站在我面前的父親,不明白他說的什么話。然而,這是他跟我說的最后一句話,僅僅五個字而已。它打斷了我的思維,也打破了我的生活。我之所以說這件事情,是因為這種境遇籠罩著我后來的生活,也讓我總是生活在幻覺之中。
我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去屋后的一片茂密的竹林,其實除了我之外并沒有其他人愿意來這種地方,當然是因為他們根本體會不到其中的樂趣。那次,我還像以前一樣來到這片竹林,細碎的竹葉落在我的肩上,偶爾有麻雀停在枝頭拍著翅膀叫著,就在這個時候,我見到了一個五十左右的老男人,長得并不魁梧,但看上去很隨和,他沖我笑了笑,不過我懶的理他,因為我根本不認識他,更何況我覺得他打攪了我的安靜。然而,他好像并不介意我的冷然,依舊沖我笑著,走到我前面,靜靜地望著我。我頓時慌了神,臉變得通紅通紅,這種情形就像我面對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女一樣。我低著頭,腳用力地踩著地上的竹葉,我感覺我必須馬上離開這里,但腳步好像固定了一個地方,任我怎么拔而拔不走,時間一晃就到了傍晚,我終于拋下這個奇怪的男人,飛快地跑出了竹林。
回到家里,我仍然止不住激動的情緒,母親很快察覺到了我的狀況,但她心底里明白不可能從自己的兒子口中問出些什么,她看著我,一語不發(fā),終于還是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5】
小喜鵲在坑背村算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小喜鵲并不是她的真名,只因為她時常能給村里的人帶來樂趣,她的嘴是全坑背村最甜的,該叫阿婆的叫阿婆,該叫大爺?shù)慕写鬆?。正因為如此,全村的人便一致決定給她取個好聽的名字—小喜鵲。
小喜鵲其實沒有名字,她是村里的阿傻在村口撿到的,在撿到小喜鵲前,坑背村還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這種情況,所以當阿傻抱回小喜鵲的時候,全村簡直是炸開了鍋,大家你一言他一語的,折騰了好幾天。人是阿傻抱回來的,但全村一致決定,養(yǎng)育這個棄嬰的重擔交給四婆,這讓阿傻傷心難過了好一陣,他實在不明白為何自己撿回來的人,卻要讓老得不能再老四婆養(yǎng),以至于有好幾次碰到四婆,阿傻都故意避開,并且不時用怒視的眼光盯著四婆的背影,好像這樣才能讓自己好受一些。
每一次,當小喜鵲沖著阿傻做鬼臉時,阿傻便感到一種疼痛,他認為,這是一種侮辱。然而,小喜鵲還小,根本不懂什么叫做侮辱,她仍然對著阿傻笑,對著他做鬼臉。
直到有一天,四婆將真相告訴了小喜鵲。小喜鵲也有了一種疼痛,她哭了一天一夜,哭完了,她又恢復到了那個快樂的小喜鵲,好像一切都沒有發(fā)生一樣。
真的一切都沒有發(fā)生,小喜鵲還是給整個坑背村帶來歡笑和樂趣,村里的人們還是親切地叫她小喜鵲。
小喜鵲碰到阿傻的時候,不再做鬼臉了。
而阿傻,又是一種疼痛,仿佛這是一種比做鬼臉更侮辱的事情。

【6】
一直以來,我都一種自卑感,因為還從來沒有女孩子注意過自己。三叔家的細乃古,長得比我丑,而且很黑,特別是笑得時候,兩顆大齙牙便顯露無遺,可是盡管如此,也有女孩子注意到他了。有一天,他跑過來告訴我,說小美牽了他手,說這話的時候我正蹲在坑背村村口的那塊巨石旁邊,開心地逗著一群螞蟻。細乃古的話無疑給了我很大的打擊,所有的高興情緒一掃而空,但顯然細乃古并沒有察覺,他還沒有到可以察覺另一個人情緒的年齡。
整個坑背村還是依然,人們毫無目標地忙碌著,也沒有一個人注意到我的變化,哪怕我一句話也不說,碰到二舅不喊,遇到大伯父也不叫。我想以這樣的方式來在這個村莊引起注意,卻發(fā)現(xiàn),遠遠不如一只老鷹飛過村莊更能激起他們內(nèi)心的浪石。
母親告訴我,坑背村才是永遠的家。
我聽著,總覺得有些別扭,或者正是因為母親的這句話,讓我產(chǎn)生了離開的想法。當時我才十二歲,還沒有足夠的盤纏可以讓我離開,但內(nèi)心卻無比堅定。
我跟隨母親一起去搬運木頭。據(jù)說這些木頭都是要運到大城市去的,具體用來做什么卻沒有人告訴我,我的猜測是,應該是用來造一艘大船,或者蓋一棟大樓房。搬運木頭是有工錢的,半天的功夫便可以賺到十幾塊錢。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搬了幾回,只記得當初,我是每個雙休日都去搬,這樣的日子持續(xù)了差不多半年的時間,因為后來沒有這個差事了。我的猜測是,大船和大樓房都建好了。
然后,我的盤纏卻沒有多大的增加,一方面母親總會以各種理由“拿”去一部分,另一方面是我自己用來堵住自己的饞嘴了。

【7】
坑背村,還是原來的坑背村,并沒有因為我家的搬遷和那場暴雨而有所改變,山還是連綿不絕,水還是涓涓而來,就連我家的確切地址也沒有改變,還是坑背村雙沖組13號。站在我家后山的山頂,俯瞰整個村莊,一條彎彎曲曲的小溪在它的心臟里流動。
仿佛一切都是照舊,太陽從東方升起,從西邊落下,跟其他的地方是一樣的,這個道理在我上二年級的時候就明白了,盡管直到現(xiàn)在我仍然分不清東南西北。
大前年,坑背村修了一條水泥路,汽車經(jīng)過時,灰塵明顯減少了,而更令人振奮的是,汽車經(jīng)過時的聲響減少了不知多少倍。每戶人家的大門都由木門改為鋁合金的,外墻都用瓷磚粉飾了一遍,據(jù)說這是為配合新農(nóng)村建設(shè)而作出的改變,當時我并不以為然。如今,回過頭來看,這還是不錯的,至少讓我們這個偏僻的村莊多少有了一些生機,更何況水泥路全部通到了每戶人家的家門口,這比起以前的“水與泥”的混合路不知好了多少,甚至有那么一刻,我竟然喜歡這個村莊了,但僅僅是一刻,隨之便被外面的繁華世界所取代。
村口正對面的大山坡上是一大片墳墓,小時候那里也是各戶各家的菜園地。但是,每次我經(jīng)過這片墳墓地時,并沒有任何的害怕,因為這里埋葬的都是坑背村的人,在這里埋葬的有老人,也有年輕人,有自然死亡的,也有非正常死亡的……他們統(tǒng)統(tǒng)沉睡于此,生前,他們很可能就在這片土地上種菜施肥。當初施下肥,如今正好養(yǎng)著自己,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8】
坑背村的春天是最具有江南韻味的,這個我是從小便知曉的,但我一直把這個秘密珍藏于心里,因為我相信,除我之外不會有其他人能欣賞到坑背村的江南韻味。
然而,我卻并不是第一個能感覺到坑背村春天的到來,相反,關(guān)于春天的信號我一直是從小梅那里得到的,小梅長的非常清秀,好像是那在空中飛舞的蜻蜓,她自己也不知道春天是什么時候來的,她只是聽她祖母說,春天來了的時候,滿山便都是花的世界,現(xiàn)在正好是滿花遍野,所以,小梅告訴我,春天終于來到了。
是啊,春天來到了。
我也這么想。
滿山都是花的世界,有山茶花、映山紅、桃花……好像在夢境里一般,溫柔的風吹在臉上,將整個冬天的倦怠都吹到天空中去了;河里早就有成群的鴨子在劃著,掀起一陣一陣的漣漪,河邊栽滿了各種各樣的樹木,有梨樹,有桃樹,有柳樹……特別是柳樹一絲一絲地垂在河水中,苗條的倒影更顯得充滿了豐韻。而這時,農(nóng)民已開始了農(nóng)作,田地里是一片農(nóng)滿的景象,本來只呆在閨房里的少女也到田地來幫父母親分擔一點,但很明顯地,她根本就是多余的,甚至還有點礙事,但父母親也并不在意,看到自己的兒女有這份孝心,心里早就高興地像田地里的青蛙一樣了。
小梅在坑背村也是極為勤勞的一個,這個我是心服口服的,而我一直是散漫的一個人,我記得,小梅總是跟她父親一起出去,一起回來,那時她的母親去外地打工了,小梅告訴我說:“外面有什么好,家里才好。”
我也是向往著外面的世界,但在小梅面前,我從沒表露過。
小梅喜歡將她從她祖母那里聽來的故事講給我聽。我記得,她講的是一個關(guān)于巫婆與花園的故事,巫婆有一個好大好大的花園,里面種滿了各色的花和樹,每到春天,這里便像是人間天堂,花開得特別特別的大,而且好看,這還不算,更有成群的蜜蜂在花園里飛來飛去……每個人都想進花園里看看,哪怕是一眼都足夠了,但巫婆并不想讓人們進去看,她想,我的花園為何給別人看呢,于是她將花園的門關(guān)了,但人們還是想出了種種方法進去,譬如爬圍墻,終于,巫婆將花園一把火燒毀了,從此便再也沒人進去了……
我問小梅,這巫婆怎么這么壞,看看又不會缺少她什么。
小梅說,我也問了祖母。
我追問道,那你祖母怎么說?
她沒有告訴我。
我便不再問小梅關(guān)于巫婆的事情,直到下一次,她仍然還是拿巫婆與花園的故事講給我聽,讓我一度懷疑她祖母是不是只會講這個故事,或者是其他的故事小梅都沒記住,只記住這一個,但具體是什么原因,卻是不得而知。
我跟小梅說,小梅,等我賺到錢了,就建一個好大好大的花園,要比那可惡的巫婆的更大更好看,不過我才不會像她那么小氣,我要讓大家都看觀賞。
小梅笑了。
我也笑了。

【9】
我總是想,一個麻雀般大小的村莊,它所能藏匿的無非就是連綿的山,以及流經(jīng)此地的小溪流。然而,正是這樣的一個地方,哪怕它在地圖上都無法清晰地找到與之對應的位置,它仍然有著它獨特的存在意義,這是我之前無法理解的。當我再次回到坑背村,它藏匿的一切終于慢慢又呈現(xiàn)在我的眼前,譬如泥土、野草、露珠……我仿佛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故鄉(xiāng),看到了在田地里收割的農(nóng)人,那些金黃正好吻合著夕陽的顏色,谷粒大的汗珠在夕陽的映輝下,顯得極其飽滿而莊嚴;一條河流順著村莊靜靜地流淌著,炊煙在河流之上裊繞,朝著夕陽的方向慢慢升騰。然而,就像生命經(jīng)歷著生死輪回一樣,已沒有任何的思念可以讓坑背村變得偉大起來,也沒有一棵樹愿意再陪它走過春花秋月的輪回,那些被河流運載的枯枝,眼淚和命運正在慢慢接近墳墓。然而,正是這樣的景象才構(gòu)成了一組極其質(zhì)樸而又蘊藏無限玄機的畫面,才醞釀出一個坑背村,它靜靜地流淌于我的心底,在歲月的峽谷中穿梭,構(gòu)成了我對故鄉(xiāng)揮之不去的情結(jié),直至連我自己都毫無感覺。
當然,要說我對坑背村沒有任何感情的話,我也是萬萬不答應的,至少在我的心底,曾幻想過這樣的一種景象:夕陽西下,在一個小小的村莊,賢惠的主婦扯起嗓子呼喚著自家的孩子和男人回家吃晚飯,那聲聲的親情回蕩在柔情似水的夕陽中;村里的人端著大碗,走東竄西,相互品嘗著別家的小菜,無所顧及的談?wù)撝娨暲锏乃娝劵驏|家長西家短的閑嘮一陣;一些人在夕陽下為雞毛蒜皮的事喋喋不休,另外一些人正在夕陽下大塊吃肉,大碗喝酒,不時發(fā)出一陣又一陣的笑聲……
在坑背村,我所幻想的景象是確確實實存在的,它甚至是我生活的全部,在我沒離開它之前。但是,我為什么要用幻想呢?這其中也是有緣由的。我的內(nèi)心一直存在著一種矛盾:一方面我希望這種生活從我身上消失;另一方面我又滿足于這種安逸的生活。為此,我寫下了這么幾句話:
我要把我內(nèi)心的村莊藏起來
不讓它出現(xiàn)在這個布滿灰塵的天空
春天也不例外,就讓它窩藏在
我內(nèi)心的小小一角
這樣的愛注定了狹隘,偏執(zhí),膽小
然而,沒有其他的辦法
我更愿意它住下來
不要有其他的任何想法
就這樣安心地住下來
去年回到坑背村,碰見了小宇,他說他也不想在這個村莊呆了,想去大城市走一走,他說話的時候,他的奶奶正端出一盆水給他洗澡,我看著眼前這個牙齒還沒長齊的小子,心里突然涌現(xiàn)出一絲蒼涼。
我告訴他,去大城市當然好,不過現(xiàn)在還不能去,因為大城市不接收牙齒沒長齊的小朋友。
大宇說,哥哥,你騙我,大城市才不管你牙齒長沒長齊。
我笑了,心里想,大城市到底管些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其實,我并沒有生活在大城市,恰恰是在另外一個地方的鄉(xiāng)村。我并沒有將這個秘密告訴小宇,因為我不想打破他的夢想。
這樣的想法多少有些牽強,但我就是這么想的
在另一個村莊,想象自己的村莊,這應該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情,我是這么認為的。
我工作的地方叫隍城,這是一個我從來沒有聽說過的地方,當我聽到“隍城”這兩個字的時候,我還以為是“皇城”,心里還琢磨著這應該是怎么樣的一個村莊,竟然取了個這么強大的名字,等我看到是“隍城”的時候,心里不免咯噔了一下,但顧忌歸顧忌,我仍然還是義無反顧地去了。
此時,我才感覺自己與坑背村是如此的親近,如此的不可分離,正應了那句“只緣身在此山中”,此前對坑背村無暇顧及,如今遠走他鄉(xiāng),反而對它的一事一物都有著千絲萬縷的情感。
(編輯:作家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