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關(guān)東
張建樹
歲月的年輪,一圈又一圈嘎吱嘎吱,把他從一個咋咋呼呼的毛頭小子,磨礪成一個成功創(chuàng)業(yè)者。
三十年前,堂弟剛下學(xué)時,家里只有破破爛爛三小間草房子,鄉(xiāng)下孩子結(jié)婚早,稍稍富裕的孩子,十七八歲就結(jié)婚成家,堂弟連結(jié)婚的房子都沒影兒,誰家的女兒也不愿嫁過來。
“出去抓錢去吧,把籠子插好了,找媒人給你辦個人?!辈笖D出一臉的無奈對堂弟說。
“爹,那我出去學(xué)唱戲吧,唱好了,也能抓錢,說不準娶個媳婦還不花錢呢?!碧玫苷f。
“甭瞎張凈了,跟人出去蓋屋去吧,這來錢穩(wěn)妥!”
堂弟來到宿縣干幾天,他嫌工頭發(fā)的工資少,折身子又到淮北,好歹干了一個月,包工頭對待工人就像訓(xùn)自己的孩子一樣她忍受不了,任憑咋說誰也留不住他,非要到家里學(xué)推豆腐。伯父氣的亂跺腳:“胎毛還沒干透就這事那事,掙不了錢,娶不上媳婦,看誰現(xiàn)眼。”伯父知道他的的犟脾氣,也就隨了他。
一年下來,一家人圍著他忙得團團轉(zhuǎn),只賺得豆腐渣養(yǎng)了兩頭豬,賣了三百多塊錢,伯父又借了一屁股賬,總算把屋給蓋好了,又一鼓作氣把兒媳婦娶到家。誰知貼在門口上的紅紙還沒掉,兒媳婦就嫌家窮,天天吵著要離婚,回到娘家就不愿回來。常言道:雨下長了要漏雨,生氣生長了哪有好?伯父見這樣下去日子過不成,就把堂弟叫到跟前,不知說了些什么刺激的話,堂弟哭成了淚人,隨之一身衣裳也沒帶,像瞬間被蒸發(fā)了一樣,誰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一晃幾年過去了,堂弟音信皆無,大娘的眼淚哭干了。有人說堂弟去新疆拾破爛去了,有的說堂弟在北京當(dāng)保安,還有的說的更邪乎,堂弟在山西的黑磚窯廠出不來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知子莫若父,只有伯父心里最清楚,這孩子打小腦瓜就好使,說不定再給自己較勁兒,不會像別人說的那么邪乎。
又是幾年過去了,堂弟終于從外地回來了,穿著西裝,打著領(lǐng)帶,還開著一輛嶄新的灰色“老鱉車”,給家里的媳婦送來不少錢,聽說是在長春發(fā)了大財!這趟來家里要領(lǐng)一幫子人到長春干活,準備把家里的媳婦也帶了去。這時人們才知道堂弟這幾年是在長春“混事”!
好家伙!堂媳婦跟著來到長春,見堂弟的攤子還真不小,不算剛剛帶去的人,那里還有二百多號工人,這個喊他老總,那個叫他張工,堂媳婦在家里從哪見過這場面,自己的男人有了出息,媳婦也跟著光彩三分,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樣甜,一見了堂弟就想笑。
晚上她問堂弟:“看來你這個犟貨真時來運轉(zhuǎn)了,命里你還有個娘娘命,真的要發(fā)了,誰擋也擋不住,我?guī)啄瓴辉谀愀埃f句老實話,你在外頭有幾個相好的妮?嫌我土吧?”堂弟說:“你說啥屁話哩,孬龜孫哄你,咱老輩子就沒有那樣的人,不會賣窮味,要是有外心還叫你來,我還不怕你誤我的好事,憨蛋!”堂媳聽罷,像個乖乖狗,一頭鉆進堂弟的懷里,一邊得意的笑個不停,一邊用手輕輕擰著他的小肚皮,疼得堂弟啃著她的額頭求饒。
這一年,堂弟的生意非常紅火,他在外邊跑活聯(lián)系搞外交,媳婦在工地管賬搞內(nèi)務(wù),一切井然有序,生意一年比一年好。
俗話說,十年的好運不如一年的倒運。說是這樣說,可這次真落到他頭上了。這一年堂弟的工地攤上了大事,而且還是禍不單行。工人們在大樓封頂之時,突然塔吊的擺臂折斷,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下邊干活的工人身上,四名工人當(dāng)場斃命。一看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工地甲方老板為了怕連累,連夜逃走不知去向。
有人勸堂弟也跑,不然要倒大霉。堂弟虎性子上來了:“那還是人嗎,有錢錢擋,沒錢人擋?!碧玫芤幌伦淤r了一百多萬元,辛辛苦苦拼打幾年的積蓄,轉(zhuǎn)眼打了個水瓢,沒聽見一聲響。
好人一定有好報,人不該死有人救。正當(dāng)他將要精神崩潰的時候,又是當(dāng)?shù)匾粋€好心老板朋友悄悄幫了他一把,給他送來了一筆不菲的啟動資金,使他走出了困境,堂弟又像一只剛剛被抖干翅膀的鳥,開始慢慢飛起來了。
后來,建筑市場前景低迷,國家壓縮基建項目,又是一位好心的當(dāng)?shù)嘏笥褞土怂话?,為他?lián)系活干。幾年的時間,堂弟擁有億萬資產(chǎn),他拿出一部分資金搞房地產(chǎn),又是與高等院校合作,投資辦了一個獸藥制品有限公司,順風(fēng)順意,掙得盆流缽滿。我笑著問堂弟:手里過億資產(chǎn)了吧?堂弟馬上把目光投向媳婦,仿佛再向她征詢允諾,沒想頗有心計的堂弟媳婦的眼神被我瞬間捕捉,堂弟媳婦笑而不答,我們?nèi)艘哺笮ζ饋怼?/p>
不久,堂弟給伯父打來電話,要拿出三百萬元給當(dāng)?shù)貙W(xué)校捐款。伯父不解的說:“開玩笑吧,三百萬可不是個小數(shù),你有小孩子在那上學(xué)嗎?”“沒有啊。” “你認識人家嘛?” “不認識!”“你是吃飽撐的,為啥捐給人家?”“因為人家還窮,需要咱幫助!”堂弟的聲音語氣堅定,擲地有聲。
又過了一年,伯父又接到堂弟從長春打來的電話:“說還想給地方上的敬老院捐上二百萬元?!辈敢宦犛质且煌办F水:“你是有錢燒的不是,紅薯干子屎才不屙幾天?這學(xué)校和敬老院比你的爹娘還親哩!”堂弟見伯父憋著一肚子火,笑著說:“爹,你說得對,我小時候你經(jīng)常給我說,吃水不忘挖井人,我是長春市的政協(xié)委員,不給人家辦點實事,心里有愧。再說,我為啥對你們親,是因為爹娘你們養(yǎng)育了我;為啥我對長春有感情,在我為難絕望的時候,沒有長春人的幫助,我哪里有今天的日子!”堂弟越說越激動,似乎在哽咽起來。
伯父的眼里不知啥時候也藏滿了滾燙的淚水,父子的兩雙結(jié)滿老繭的大手,此時握得越來越緊,越來越緊?!竞幽鲜∮莱鞘形汗げ繌埥?nbsp;15896947311 中國國土資源作家協(xié)會會員、河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