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穿著厚實的羽絨服,靜坐陽臺享受那一片金色的和煦暖陽時,我看見陽臺花缽里光裸著身軀的玫瑰樹枝懶洋洋地伸了一個懶腰,驀地探出一兩個綠色的小腦袋,顯然它也感受到了這份久違的溫暖。
我已感冒多時,久久不能痊愈。和煦的陽光來得正是時候,恰似“久旱逢甘露”的體驗,讓我倍感親切和溫暖。我已多年身體無恙,對病疼的記憶早已拋擲九霄。而孟春的乍暖還寒,讓我很是不適應,盡然沾染上了傷病。這反常的身體狀態(tài),讓我甚是苦惱。
閱讀無心,寫作無力。按時上班,按時下班。閑暇之余莫名地困惱。盼望暖陽當空,盼望極目綠色,盼望燕子返歸。
縣醫(yī)院對面堡坎上那些懶散地側躺著的裸露著身軀面目可憎的爬山虎騰枝,讓人心生荒涼。多么消瘦干癟的軀干,多么凄慘的面貌,多么露骨的蕭條,多么蕭瑟的鏡像,仿佛我內心世界的真實投影。此刻的我,應該是多孤獨,多寂寞,多空虛,多憂愁,才會讓荒蕪和貧瘠肆無忌憚地占據整個腦海。我的腦海里竟然無端生長出許多雜亂無章枯黃的野草來。人一旦踏入這片荒蕪的草地,就仿佛進入無邊的沙漠,一片枯黃蕭瑟,毫無生機,毫無希望。我困頓在自己鋪設的陷阱里不可自拔,蜷縮著身軀瑟瑟發(fā)抖。
我種植的那株單薄的蝴蝶蘭,終究是抵抗不住孟春反撲的極寒,焉了。像被蒸熟了的青菜,毫無生機地軟綿綿地斜搭在花缽夯實的土黃色泥土上。慘狀觸目驚心。我緊抱著身子,直盯盯地看著它,除了憂傷的淚珠在心底默默滴落,想不到任何言語。我以為它表面的死,類似植物人,生命還會在悄無聲息地延續(xù)。小心翼翼地把它從泥土里刨出來,徹底絕望,連根也腐敗了。
去花店請求店主幫忙栽種花草時,店主曾說過,早了,多半難成活。我不以為然。當日艷陽高照,勝似盛夏。誰知,翌日氣溫驟降,仿若嚴冬。返鄉(xiāng)的同學在電話里無奈自嘲:在北方的嚴寒里享受溫暖,在南方的溫情里對抗感冒。當時我一個勁地笑。也許是太過幸災樂禍,遭到了報應。不久我也感染了傷寒,感冒咳嗽不止。我種植的花草仿佛也遭受了感染,精神萎靡不振。這讓我心里發(fā)慌。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反過來說,如是晴天,你便安好。這適合于現在的我,以及我種植的那些花草。
蝴蝶蘭的死,讓我意識到溫度的重要,意識到內心荒蕪的恐怖。我開始緊閉窗帷,加蓋被條,取暖身軀。但我對花草的牽絆,總是讓我無法顧及冷暖。在暖陽姍姍來遲的時光里,我充當起陽臺上花草的暖陽。松土,施肥,澆水,鋪地膜,學習種花草,學習抑制內心的虛無和困惑。每天一大清早起床,幫花草滋潤身軀,洗滌靈魂。而我在參與它們的成長里,也洗滌著自己的靈魂,暖意便不自覺涌上心頭。感冒依舊,內心溫暖,默默感悟春天,默默等待暖陽當空的日子。
陽光普照,萬物更新。暖暖的春陽,在杉鄉(xiāng)碧朗的天空里精神抖擻,仿佛剛沐浴而出的新生嬰兒,把最真摯的微笑灑向人間。我是在周末的午后準備去打理陽臺上的花草,打開落地窗時,迎來這一身的暖陽的。太陽對我微笑,我會心地還以微笑。我對著陽臺上的花草微笑,花草靜默不語?;蛟S它們每天面對我的微笑,早已見慣不怪。又或許它們像似情竇初開的少女,喜歡故作矜持姿態(tài)。
正當我別過頭去,打量著滿屋子泛著金光的溫暖陽光時,我聽見一個稚嫩的聲音從樓下傳來:好暖一個春天!對呀,真的很暖。我在心里默默地應和。轉過頭,光裸著身軀的玫瑰樹枝懶洋洋地伸了一個懶腰,驀地探出一兩個綠色的小腦袋。緊接著,牡丹花樹苗懶散散地打了個哈欠,頭戴一頂粉紅色小帽子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一陣春風拂過,郁金香搖著一把大扇子,樂呵呵地望向我。而風信子最耐得住性子,直到最后一刻,才慢騰騰地從泥土里升出油頭粉面的大腦袋。
我想到那個講述在偏僻大山里無家可歸的小花想要一個家的故事。溫暖更甚,春意更濃。有時候,溫暖不止來自春天,來自陽光,還來自我們的寬容和善良。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