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軍旅生活
二十
隨著我們對西寧市區(qū)搜索范圍的逐步擴大,隱藏在西寧市區(qū)內的黑衣人也悄無聲息的逐漸流竄到了郊區(qū)的山林里面隱藏了起來。
擺在我們面前的情況也越來越復雜,我們在駐地二十四小時待命,隨時會接受任務。一九九四年的冬季提前來到了高原古城西寧,九月份剛過不久,西寧的天空就像怨婦的臉似的,成天陰沉沉地,時不時地還會飄上一陣子冰冷的細雨,讓西寧市的溫度驟然下降了許多。
我和常明國繼續(xù)帶領著特戰(zhàn)小分隊的戰(zhàn)友們像往常一樣,穿行在郊區(qū)南邊的山林里。
昨晚在駐地休息時,我向常明國說了我想轉業(yè)的事情?!袄铣#业姆燮诘搅?,而且已經超期服役好幾年了,根據目前的情況來看呢,估計要在短時間內結束西寧地區(qū)的維穩(wěn)活動是不可能了,你的服役年限還沒到期,在部隊好好干,說不定此次戒嚴任務完成后,部隊會對咱們這些戰(zhàn)斗在第一線的老兵們會有所獎勵……”。
“老任,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這次戒嚴任務事關重大,我們不能魯莽行事!況且你也領教過那些黑衣人們的身手,真是又毒又猾,稍有不慎,就會中了那些黑衣人的圈套,所以我們必須加倍小心!李改靈、仝長衛(wèi)、楊永平、史力偉比你還要早一年當兵呢,所以他們也都是心急火燎的想轉業(yè)呢,可是你也知道,咱們眼前的這種情況使得即將離開部隊的咱們不得不告誡咱們大家伙冷靜再冷靜,需要慎重考慮各自的去留問題啊……”。
“我懂你的意思,不過這要看部隊是否繼續(xù)需要咱們這些老兵?當然了,我肯定是要服從組織決定的。關于我的去留問題,我想組織上會考慮的。我嘴里這樣說著,可心里并不這樣想,因為我知道,我已經在部隊干了十四年了,再要繼續(xù)留在部隊干呢,已經沒有多大提升的希望了,還不如早點轉業(yè)回地方發(fā)展呢……。”
常明國繼續(xù)說道:“老任,眼下我們可要對自己有十足的信心啊﹗我們現在對自己這么沒信心,那咱們都走了,后面的戰(zhàn)友們會怎么看我們這些常年戰(zhàn)斗在一線的老兵呢?再說了,現在這個季節(jié),不光對我們是一種考驗,對那些藏在山林里面的黑衣人也是一種巨大的考驗?!背C鲊又f:“就幾個黑衣人,也能和我們拼?你忘了,這正是我們的強項,再說了,我們還有十多個特戰(zhàn)部隊和武警、公安人員及全西寧市的人民群眾呢。我們不好受,他們也好不到哪兒去,被我們追了這么久,這幫黑衣人沒準兒快要崩潰了呢!”常明國說著話,用鋒利的格斗軍刀在身旁的一株植物上切割下一塊樹皮,把嘴唇緊貼在上面,用力吮吸被雨水和雪花浸潤的看上去很飽滿的水分。我們隨身攜帶的食物和水在不斷搜索過程中都已經化成了汗水從皮膚上蒸發(fā)掉了,迷彩作訓服的腋窩和脊背上全是白色的汗?jié)n和正在冒著白氣的汗水,如今已是下午四點多鐘了,我們已經在山林里面不停的搜索了九個多小時了,早已餓的饑腸轆轆了,胃里面也火燒火燎地特別難受,在這樣的陰雨連綿且不時還夾雜著雪花的惡略環(huán)境中,身上的水分消耗很快,何況還要對山林里面的黑衣人進行地毯式搜索,這種囧境可想而知。
困乏、疲憊不堪,身體似乎已達到了承受的極限,我和常明國一再提醒自己絕不能停下更不能倒下,在我們身后還有許多的警察和武警戰(zhàn)士,我們盡最大可能在追蹤過程中獲取一些東西來補充體力,或許遠遠不夠,但總比什么都沒有要強。
秋冬交替的季節(jié),加上老天爺十分關心西寧這座古老的高原城市,隔三差五的會送上一些特殊的禮物,雨夾雪。山林中的小動物們幾乎全都進入了冬眠狀態(tài),一下子全都沒有了蹤影。
直到傍晚時分,常明國才從一處低洼地帶捉到了一條蛇,三角形的腦袋,色彩斑斕的身子,一看就是條劇毒無比的毒蛇。我在山丘上抓到了兩只還沒來及冬眠的地鼠,此刻,這兩樣東西在我們眼中簡直不亞于一頓美味大餐,我們兩個人將其分給了大家伙,每人一小塊分而食之,蛇肉和地鼠肉給我們補充了一些能量,蛇血成了最好的飲料,我們的體力恢復了不少,心情也變得開朗多了,吃完后,我們繼續(xù)沿著崎嶇泥濘的山路搜索完整個山林的南邊后又調轉方向向西邊搜索過去。
當我們搜索到一處蕭瑟的灌木林地帶時,這里很靜,偶爾有幾聲“唧唧”的蟲鳴,灌木叢在山風的吹拂下,發(fā)出低沉的“沙沙”聲。
天空越來越暗,當我們搜索到西邊山林深處時,才發(fā)現,這里的地勢比較平坦,且很低,屬于典型的低洼地帶。四周高中間低雖然有一些薄雪落在地面上,但并未遮住地面上的綠色植被,地面上的雜草依然顯得綠意盎然。林中的樹木被陰暗的天空襯托的更加黑暗了,一些白天見不到的小蟲子、小動物也開始探頭探腦地出來覓食。枝瘦葉稀的樹木在山風的吹拂下有些像病態(tài)的老婦一樣,隨著山風搖搖晃晃。
“老常,小心點兒!我感覺這群漏網的黑衣人一定就在這附近!”我低聲對常明國說。
“明白!”干脆利落,把身體放得更低,同時握緊了手中的狙擊步槍。我向后邊跟上來的王警官和武警戰(zhàn)士們作出了準備戰(zhàn)斗的手勢。
我還真說對了,這幾個漏網的黑衣人確實就在這附近的林中藏著。
這是我在轉業(yè)之前的最后一次戰(zhàn)斗,我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興奮。我閉上眼睛,讓心情慢慢平靜下來,平靜到波瀾不驚后,迅速調整好焦躁的心態(tài),讓體力保持最佳的戰(zhàn)斗狀態(tài),也只有這樣,才能在戰(zhàn)斗中發(fā)揮出最大的潛能。
我和常明國交替掩護,小心翼翼逐次推進。林子里蟲吟戛然而止。
枯黃和綠色夾雜著的野草在秋冬交替時節(jié)的山風的吹動下呼呼作響,我剛想把腳邁出去,突然聽見一絲兒輕微的響動,常明國也感覺到了危險的存在。我兩相互看了一眼對方后迅速臥倒,低姿匍匐,仔細搜索。同時向后面的武警戰(zhàn)士做了一個戰(zhàn)斗手勢,告訴他們這里的情況,他們學著我們的樣子立即臥倒并隱藏好,握緊八一式沖鋒槍,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的動靜。
“果然是高手,這么不起眼的地方,居然偽裝的讓人們很難看出來,真不愧是高手??捎忠幌?,這幾個黑衣人個個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我們得竭盡全力抓捕這群惡魔?!?/p>
我們隱蔽在山林中的洼地上,雙眼緊盯著前面不遠處的動靜,像雄鷹一樣掃視著周圍的一草一木:散落的樹葉,踩倒的枯草叢,折斷的樹枝,亂七八糟地丟棄在樹根盤結的地上,從樹枝斷口的干濕程度來判斷,這幾個黑衣人剛剛離開不久,看來這幾個黑衣人是讓我們給逼急了,有點兒慌不擇路的架勢,居然留下了這么多破綻。
我不由得輕聲笑了一下,“畢竟是作惡多端的壞人,到底還是心虛??!”
漸漸地月亮從樹林邊上升了起來,放射出冷冷的光芒,照得覆蓋在地面上的薄雪顯得分外白,越發(fā)使人感到寒冷。山風越刮越大,吹在臉上像刀割似的。天上的星星,仿佛怕冷似的,不安的眨著眼睛。
山林中的雜草大都枯黃起來,被雨夾雪淋得耷拉著,樹枝上的葉子也都掉落的所剩無幾了,只有幾片枯黃的葉子稀稀拉拉地掛在樹梢上,隨時都會隨風飄落下來。地面上紛亂交錯的雜草和枯葉散落在山林中的溝溝壑壑,一片蕭瑟。
深秋季節(jié)的雨夾雜著雪花繼續(xù)毫不留情地打在我們的臉上。一團團飽含著雨水和雪花的烏云,在低洼地帶的上空慢慢移動著。一望無際的山林里,碗口粗壯的老榆樹陰郁地站著,把滿身的皺紋藏在褐色的苔蘚下面。無情的秋天剝去了它們華麗的盛裝,它們只好光著枯瘦的身體站在那里。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我們的耐心也慢慢被時間消蝕,就在常明國難以忍受剛要說話的時候,我突然看見了前面草叢里的一根雜草輕微地動了一下,細微得幾乎無法感覺到它的抖動,我下意識的用手勢告訴常明國,注意前方地勢較低處的草叢??磥磉@幾個黑衣人巧妙地隱藏在草叢里,若不是剛才風吹草低,任憑我們有足夠的耐心和毅力,也不可能發(fā)現他們就隱藏在離我們不遠處的草叢里。
我和常明國帶領著武警戰(zhàn)士悄悄向前小心翼翼地摸過去,在距離草叢抖動的地方五六米處,我兩聽到了一聲輕微地咳嗽聲?! ?/p>
乖乖,我們終于找到了前幾天搜索時逃掉的幾個黑衣人。常明國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臉的難以置信?!霸趺纯赡??”我怕被黑衣人發(fā)現,急忙用手勢向緊跟在后面的武警戰(zhàn)士和特警們示意,注意隱蔽。
“老任,怎么回事兒,是不是目標出現了?”后面?zhèn)鱽砦鲗幨泄簿痔鼐ш犕蹙俚穆曇簟?/p>
“嘿嘿,我們終于找到這幾個漏網之魚了!”我輕聲向身后的王警官說道。王警官急忙向他身后的武警戰(zhàn)士和特警們做出了四面包抄的手勢,示意后面人員向四周散開,成扇形包圍狀向前面草叢晃動處移動。
就在我們向草叢深處包抄的過程中,從草叢中突然竄出了四個黑影,向我們猛掃了一梭子后如驚弓之鳥,向四周飛奔而去。我們身邊的泥土和雪花夾雜著野草被子彈射的在空中亂飛。我右側的常明國迅速從腿上拔出軍用匕首,順手朝著黑影甩了出去,只聽到他前面正在飛奔的黑影“啊”的一聲,撲倒在前面十米開外。
我也急忙向左側逃竄的黑影扣動了扳機,只聽到槍聲未落,黑影倒地。我們身后的警察和武警戰(zhàn)士們也開始向另外兩個黑影一通猛射,密集的槍聲劃破了平靜的山林,樹枝上昏昏欲睡的昏鴉和麻雀被槍聲驚醒,頓時像炸開了鍋似的,驚慌失措地飛向天空,山林上空的黑夜被槍聲和火光籠罩。子彈從槍膛里射出,劃過夜空時,在空中留下了一道道紅色的弧線。我眼疾手快,只見跑在最前面的黑影朝著右側的山頂上跑去,還不時回過身來向我們射擊。我全速奔跑起來,因為從黑影逃竄時的動作上可以看出,他的輕功絕對是一流的,如風馳電掣一般,而且在奔襲中,身體不斷翻轉,忽左忽右,忽高忽低,忽上忽下,忽隱忽現,做出各種軍事規(guī)避動作,而每一個動作的停頓時間絕不超過1秒。
我在距離黑影還有十米開外時,舉槍射擊,可是黑影這種毫無規(guī)則的運動軌跡讓我很難瞄準,只能憑感覺擊發(fā),加上我手臂剛才被子彈擊中的傷口疼得厲害,所以完全是無效的射擊。
眨眼功夫,常明國已跑到了黑影后面,像豹子捕食一般高高躍起,軍刺化作一道寒光,刺向黑影的后背。
黑影來不及躲閃,雙手掄槍封擋,“砰”地一下,突擊步槍脫手而飛,畢竟他身上有傷,怎么能擋得住常明國的全力一擊呢?我急忙上前用槍口抵住了倒在地上的黑影,手銬在常明國手里隨著一個優(yōu)美地擒拿動作拷在了黑影的雙手上。
終于,我們將漏網的四個黑衣人全部緝拿歸案。當我們返回駐地時已是午夜時分。至此,十七個黑衣人被我們全部抓獲。根據公安部門通報的信息得知,這十七個黑衣人均為境外受訓后潛入西寧市搞破壞活動的恐怖分子。
……。
我們還沒來得及和戰(zhàn)友們好好慶祝一下西寧維穩(wěn)中取得的勝利和喜悅,一年一度的老兵復轉工作就開始了,我們這群超期服役的老兵們接到了上面的通知后,按照通知要求在一個星期之內返回到軍區(qū)特種作戰(zhàn)基地報到。
一紙命令,猶如一盆涼水,徹底澆滅了大家的熱情。本來大隊長白框周準備開個慶功會,想大張旗鼓地慶祝一下,可現在全都泡湯了。白框周接到命令后,臉一下子陰沉了起來,雙眉緊鎖,臉色鐵青??墒牵娏钊缟降?,他能怎么辦?
劉明啟氣得嚷嚷了幾句,也就無聲無息了,必竟都是軍人,軍人必須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再想不通也得想通,再舍不得也得舍得,局部必須服從整體,個人必須服從組織,組織必須服從國家,這是做為一個中國軍人最基本的常識。更何況,我們這群特戰(zhàn)人員都是服役期在十年以上的老兵。
不過,我們的離開,像是割掉了大隊長白框周的心頭肉一般,我們是他在特戰(zhàn)大隊一手帶出來的兵,是他情同手足的兄弟啊,白框周大隊長平時話語不多,與戰(zhàn)士們相處得非常好,當然功夫出類拔萃是一個方面,最重要的是他那與生俱來的從容和堅定,勇敢和執(zhí)著,冷靜和忠誠,更是倍受戰(zhàn)友們的喜愛。大隊長白框周簡直把劉明啟、常明國和我當成了自己的親弟弟,從我們幾個正式加入到軍區(qū)特種作戰(zhàn)大隊的第一天起,他就每天陪著我們站軍姿、體能訓練、槍械操作、格斗潛伏、野外生存,甚至是瑣碎的生活細節(jié),他都是事無巨細親自過問,日日夜夜,點點滴滴,我們幾個在軍營的每一天,幾乎都是在大隊長白框周嚴厲得近乎苛刻的關照下度過的,我們幾個也深深地感受到了這位兄長的無微不至的呵護,現在突然要分別,使得他和我們都有些戀戀不舍。
臨走的前兩天,大隊長白框周反復叮嚀我們,從生活細節(jié)到訓練學習,樁樁件件,啰嗦得就像是一個老母親,我們感到了極度的溫馨,戰(zhàn)友們也都不同程度的流露出了難分難舍、依依惜別之情……。
終于,返回軍區(qū)特種作戰(zhàn)大隊的日子如期而至,我們和其他繼續(xù)留在西寧進行維穩(wěn)的戰(zhàn)友們相互合影留念后,跟著大隊長白框周踏上了返回軍區(qū)特種作戰(zhàn)大隊的基地報道。
返回基地沒幾天,寒冷的冬天就隨著一場鵝毛大雪正式來臨了,蘭州的天氣也越來越冷。冬日的早晨,黃河水變得清澈見底,岸邊的柳樹枝條上落滿了積雪,一棵棵玉樹銀花。雪后初晴的天空藍的有些透明,太陽變得特別吝嗇,舍不得給大地一絲兒溫暖的陽光。黃河北邊的白塔山在冰冷的藍天下顯得有些蒼荒,如同一個頭發(fā)稀疏的老者孤零零地聳立在人們的面前。
終于,李改林、仝長衛(wèi),楊永平,史力偉四個接到了退役命令。李仁田調到新疆某邊防部隊,我和常明國、劉明啟三個繼續(xù)留在基地。
……。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