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哭泣，東方維納斯（文物緝私題材長篇連載）9、10、11
來源：作者：周良宗時間：2014-03-20熱度：0次
9．神秘古都
——西安是世界著名古都,是中華民族的重要發(fā)祥地,也是整個亞洲重要的人類起源地和史前文化中心之一。
看來，事情早在人家的設計之中。
白色豐田迅速駛離乾陵，沙沙沙往東向驪山狂奔而去。
梁山事發(fā)突然，暗藏了那么多的蹊蹺，實在是使人料想未及。二木有些恐慌，一雙手搓來搓去，點煙的時候火苗左右移動瞄不準煙頭。周正拍拍他肩膀，悠閑地吐出一串白色的煙圈。他心里是激動的，他預感到自己正走進一個云遮霧罩的神秘山谷，至于谷底潛藏著什么玩意現(xiàn)在還看不見，但是他很想看見?？床灰姾拖肟匆姌?gòu)成一種巨大的神秘誘惑，叫人難以抗拒。西安灰色的輪廓就在這時候浮現(xiàn)在遠方陰沉的空氣里。
西安，那是一座紫氣籠罩的神秘古都，那是一座善于成就和埋葬帝王美夢的廢都!
他想起姐姐周圓的話。
周圓經(jīng)常洗我們的腦殼，她把國家的瑰寶視為最高利益，回家團聚的時候也望不了抓緊時間教育兩個在她眼里永遠長不大的弟弟。兩個弟弟到也會裝乖，只要她一站在屋中間開講天文地理風土人情和地上的地下的那些古董，他們就會彼此眨眨眼睛，對著母親詭秘的笑笑，小學生一樣坐直了身體，絕不說一句話。
那時候，周圓往往用報紙一人頭上敲一下，說：“笨蛋?！?BR>周圓的理解其實是很有意義的。對于西安，她說了自己的思考后解釋道：“笨蛋，你們想想，一百萬年前的舊石器時代，藍田猿人為什么會在藍田而不是什么黑田白田出現(xiàn)？”周正故意說：“哪里有什么黑田白田，只有綠色的田野。既然沒有，他們怎么會出現(xiàn)？”周圓氣得又敲他一下，說：“笨蛋，不要偷換概念。再想想，六千多年前半坡村母系氏族公社為什么一定在西安建立而不是四川小盆地？”我不滿意她把四川說成小盆地，故意說：“因為她們是女權(quán)主義者，四川盆地好象沒有經(jīng)歷過母系社會?！敝軋A又氣得敲我一下，說：“笨蛋，我問的是現(xiàn)象后邊的本質(zhì)，你瞎扯什么？你還當領導，怎么領導？”
母親立即站在女兒一邊，笑著訓斥她的兩個兒子，說：“好好聽姐姐講嘛。”
周圓立即把媽媽擁抱一下，繼續(xù)按她的思路演講。她說：“三千一百年前周文王建立豐京，周武王伐紂滅商建立起強大的西周王朝，選擇的建都地是西安，之后的一千多年里，秦皇漢武隋帝唐宗紛至沓來建都西安，西安先后演繹了建都十三朝的歷史，你們以為是一種偶然現(xiàn)象?。勘本槭裁词潜本┒皇浅啥?，都有歷史政治經(jīng)濟諸多原因的。許多并非偶然的現(xiàn)象是神秘的，是值得注意和思考的?！?BR>接下去是她歸納結(jié)論，當然是告誡我們。她說：“一百萬年的歷史昭告天下這里埋藏著人類遠古文明物證，三千多年十三個王朝的興衰昭告天下這里埋藏著陪葬帝王的無數(shù)珍寶，昭告是一種巨大的誘惑啊?！?BR>我們最后往往肅然起敬，她的語音里流露著父親的語氣。
周正幾乎把她每一句話都當作經(jīng)典記在心里了。
他現(xiàn)在想起她的話，感到自己走進神秘中了。神秘的功夫深厚的老頭，神秘的兇險的黑體恤，神秘的驪山工藝品公司，神秘的死亡：死掉的小耗子和還沒有死的翰墨，還有那尊玉像，都成為一個個急需破譯的秘碼。他沉默了，把臉埋在淡藍色的煙霧中。
驪山到了。位于西安臨潼地區(qū)的驪山遠望象一匹蒼黛色的駿馬，立足于渭河平原；近看草木蔥蘢古樹參天。古代周幽王為討好美人褒姒一笑玩出“烽火戲諸侯”的把戲遺址還在，樓臺已空；楊貴妃入浴溫泉鑲嵌在地上的漢白玉盆子還在，盆子里的美人卻不在了。大氣勢磅礴的秦始皇的陵寢就在附近，那種腳踏渭河、執(zhí)金握玉的氣勢確也符合他“千古一帝”的豪邁氣概。
這一切都成為文物販子關(guān)注的對象。
豐田面包車駛進一座雕梁畫棟的庭院，有人替他們拉開車門，冷言冷語地請他們到客廳里休息?？蛷d里一色中式嵌貝家具，用料是鐵栗木和紫檀木，做工精巧，連窗欞都做得那么古老精細。一座放在香案正中的銀質(zhì)香爐刻著一龍一鳳，從圖案造型來看，頗象西藏的物品。老頭歪歪嘴支開黑體恤，自個兒守著周正和二木，他們都沒有說話，客廳里靜靜的。
這時，后院突然傳出凄厲的哭叫，夾雜著幾個人的大聲漫罵，罵完之后又是凄厲的哭叫。后來，哭叫聲音停止了，只剩下悠悠的長嚎苦苦的哀求。乒地一聲之后，什么聲音也沒有了。接著是雜亂的腳步聲，汽車的轟鳴聲音，再之后就是靜謐。
天色黃昏的時候，客廳的門砰地打開了，一群人走了進來，一個年輕女人走在前邊，其他人在后邊，推推攘攘著一個枯瘦的中年男人。那就是翰墨。二木看見翰墨，立即就想站起來，周正及時制止了。老頭站起來，對那年輕女人很恭敬。
“司馬哥，還是一團亂麻。”年輕女人氣呼呼地在客廳上方太師椅上坐下，說。
原來老頭叫司馬。他語氣平和說：“柳總不必太過生氣，那幾件貨物本來也不在我們眼中，我們要的是不讓外來的家伙在我們的地盤上胡作非為哦?！?BR>柳總的年輕女人的職業(yè)稱謂——驪山工藝品公司總經(jīng)理。這是一個瓜子型臉的女人，二十歲五六歲左右，身材高挑豐滿，腰肢若柳，桃花般的紅白紅白的臉龐，眼睛里卻不時射出冷冷的、不信任的光芒。她把枯瘦的中年男人叫到面前，從一個紅色的箱子里拿出一尊玉像問他：“翰墨，是這一個嗎？”
坐在角落里的周正這時心里一驚，眼睛驀然睜大，這正是他想找的那個家伙。
翰墨戰(zhàn)戰(zhàn)兢兢去接她手里的玉像，不料，當翰墨的手還沒有接觸到玉像的時候，那玉像就從柳總的纖細白皙的手指里滑落，向青磚地上跌落。翰墨大驚失色，不禁叫出聲來。也就在這時候，周正扔出一本書，墊在落下的玉像腳下，玉像僥幸沒有摔碎，他出手之快令人難以想象。柳總眉梢一挑，目光如電掃向坐在客廳一角的周正，她看見了一張俊朗的臉和一雙明亮的眼睛，心里驚異一跳，問：
“誰在多管閑事？”
二木站了起來，走到她面前，說：“柳大姐，我是四川四眼齋的二木，我們的兄弟如果冒犯了你，請多多包涵?！?BR>女人的眼睛看著周正，她心里突然產(chǎn)生了一種說不明白的情愫,話卻對著二木說：“四眼齋也是道上有名的了，怎么會出叛徒？”
二木恨得咬牙,惡狠狠看了翰墨一眼，說：“那是我們四眼齋的不幸，但是我們不會容忍的，我想哪一個地方都會有這樣的人和事情發(fā)生的?！?BR>女人哼了一聲，說：“我殺了你們的人，作為補償，我把這家伙和他手上的東西還給你。不過，請你轉(zhuǎn)告眼鏡，我不希望再看見他的人到我的地盤上搗亂?！?BR>二木臉色鐵青，心里受辱感覺重重的，說：“彼此彼此，謝謝柳總?！?BR>翰墨顫兢兢從地上拾起玉像，兩手捧了，走過去把玉像遞給二木，二木一把抓過玉像，手腕一翻，匕首掠過一道白光，呼地一聲，翰墨的一根手指削斷落地，那手指在地上瑟瑟抖動，斷指處鮮血狂涌。翰墨臉色蒼白，捂著斷指撲通一聲跪下，磕頭如搗蒜，連聲說：“謝謝二哥謝謝二哥?！?BR>周正再次看見二木出手心黑，心里頓生寒氣，他站起來，走過去拍拍翰墨的肩，示意他走，又對女人拱拱手，準備告辭。誰想到女人伸手攔住他，換了一副嫵媚的笑容，同時示意二木也留下，說：“我希望認識一下這位朋友，看樣子不是四眼齋的吧？”
周正順勢遞上自己的名片，說：“見識柳總的風度了，很佩服?！?BR>“我叫柳燕，他們習慣叫我柳總什么的，其實不好聽。”
“那是，當然不如大姐的名字好聽?！?BR>“幸好我姓柳，如果姓水姓黃就討厭了，整天都要被他們叫成水總（腫）黃總（腫）了。請問先生您貴姓？”
“免貴姓曾，大姐說笑了?！?BR>柳燕注視著名片，臉色越來越和悅，她端詳著周正，突然臉色浮出絲許紅暈，眨眼而逝。她不發(fā)威的時候其實很好看，淡淡的眉，明眸善睞的眼，兩個小酒窩在一笑的時候嵌在嘴角邊。她眼睛望著周正，突然問：
“想請曾哥鑒賞一件古玉，不曉得曾哥樂不樂意？要是哥不樂意我會很郁悶哦?！?BR>周正心里猜測著這神秘的女人的神秘公司，盤算著如何接近這個已經(jīng)和眼鏡集團結(jié)下怨恨的團伙，他笑了笑，爽快地說：“拿來看看，我要是看不明白，我請我哥去，他是一流的辯玉專家?！?BR>柳燕高興得咯咯笑著，對司馬老頭眨眼示意拿出寶玉來。
司馬出去片刻后捧出一個鑲珠嵌玉的匣子，打開來，取出一匹玉龍，15厘米長，3厘米寬，青色，其間還有一點土花斑紋。老頭對周正抱著幾分敬畏，他把那匹玉龍輕輕放到周正的身邊的茶幾上。周正端詳著玉龍，凝目端詳許久，嘴角浮現(xiàn)出鄙夷的神情，把玉龍又遞給二木。二木看了半天，什么感覺也沒有找到。
柳燕驚訝周正那么輕易就看出了破綻，她把一根蔥白似的食指樹壓著嘴唇，不許周正說出來。
“不許說哈，哥?！?BR>司馬出去用木盤端進來一柄呈現(xiàn)古斑色的玉劍，周正端詳了許久，突然啞然而笑。柳燕再次把蔥白似的食指壓著嘴唇，嗲聲嗲氣說：“不許說哈，哥。”
司馬又出去端進來一只黃土銹沁血絲的玉章，周正看了還是微笑，柳燕再次把蔥白似的食指壓著嘴唇，喪氣落魄地說：“不許說哈，求你了，哥哥?！?BR>周正搖搖頭，說：“不說不說，可是我卻不敢要你的寶貝?！?BR>柳燕的臉紅紅的，她咬咬嘴唇對司馬招招手，聲音若蚊耳語了幾句
司馬的神色肅然起來，出去再進來的時候，柳燕的臉上忽然露出神秘的微笑，她把托盤上的紅綢揭開，讓周正看見了躺在紅綢下的一對黑色的陶人。
周正的一看，臉上驀地變色，心里猝然狂跳起來。
10．黑陶
——公元前2600年—公元前2000年，隨著距今7000年以上的仰韶半坡彩陶藝術(shù)的衰落，中國文化歷史上孕育出了“黑陶文化”?！昂谔瘴幕蔽幕陌l(fā)現(xiàn)，標志著中國制陶工藝達到空前發(fā)展，顯示了制陶由實用性轉(zhuǎn)向?qū)徝酪蟮臍v史過程?！浴肚卦春谔账囆g(shù)網(wǎng)》
黑陶在深埋兩個世紀之后，露出了地面。
一個可以發(fā)生點事情的夜晚，一輛可以發(fā)生點事情的卡車，那卡車載著一座可以發(fā)生點事情的鉆機，一起來到了西安東郊豐河村。
那是一座WP-3型輕便式鉆機，適宜于軟土層深鉆，鉆深可以達到350米，西北高原用這樣的鉆機來找水打井。機器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可以打井找水，也就可以鉆墓找文物，就是找黃金白銀也未嘗不可。拉鉆機的車上還配備有雷達探測儀、黑色炸藥、便攜式發(fā)電機、鼓風機、送風管、對講機、火藥槍和砍刀，按照最現(xiàn)代化的要求武裝成一套高級的盜墓設備。除了這些之外，還配備了六個兇神惡煞般的漢子，他們神經(jīng)質(zhì)地注視著墳墓和墳墓四圍的村莊。茫茫夜色中的村莊正在熟睡，人叫狗不叫。
他們把鉆機架立在村東頭一公里外的荒蕪的田野上，發(fā)動了，嘟嘟嘟地鉆起來。那馬達轟鳴的聲音撕破了夜的沉靜，腳下的地也震動起來。當鉆具在40米深的地方突然失去頂力后，鉆空使得馬達發(fā)生了異樣的轟鳴，他們拔出了鉆桿，把黑色的炸藥倒進鉆孔中，然后點燃引線。轟隆一聲，一團巨大的火光照亮了豐河村，村莊都震得跳了起來。一些穿著內(nèi)褲的漢子跑出村外，探頭探腦張望。他們惡狠狠揮著火藥槍和刀吼叫著對那些村民。
“看啥看哩？滾，滾回去上炕摟自己婆娘看!”
“快滾哩，想掉腦袋掉卵子你他媽哩就過來看!”
“搞啥？搞你媽哩，夜半三更的還能搞啥？”
村民是純善和膽小的，他們發(fā)現(xiàn)這些家伙并非善類，立刻打消了看稀罕的念頭，跑回家去，用木棒頂死了房門，鉆進熱呼呼的被窩死睡。
炸過的地方出現(xiàn)了一個35米深的垂直小洞。洞里黑黑的，散發(fā)出一股股惡心的臭氣。他們把洞子擴大一些，再把鼓風機對著黑咕隆冬的洞子里猛吹。隨后他們讓一個人腰里拴了安全帶，嘴上戴了豬拱嘴防毒面罩，放下深深的洞子里去。那人下去后，一會上來了，半死不活地喘著粗氣，手里提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布袋，其他人緊張地把布袋打開，從里面掏出一些黑色的陶傭、陶罐陶碗、綠色的玉片銅盤之類的玩意來。他們再放一個人下去，再弄了一個布袋起來，收獲依然可觀。他們高興得跳起來，大喊狂吼著萬歲，居然唱起了自己編詞的陜北民歌“藍花花”，那聲音像來自幾個破裂的音箱：
哎呀，咂摸的那個睡美人你睡了多少年
哎呀，哥找你找遍了渭河原
一直找了上千年
哎呀，那個藍花花的難，找得妹那個難，妹那個難啊難。
他們打開了雪良的照明燈，一件件看那些墳墓里掏出來的玩意。雪白的燈光在空曠的原野里白刺刺地亮著，在黑暗的天地中格外地耀眼。當天色漸漸灰白的時候，他們把鮮土拋進洞去，那洞子掩埋起來，開著車子興高采烈地離開了。
第二天，司馬在鐘鼓樓地下文物集市買到了一對黑色的陶人，一個陶人兩百元，兩個陶人四百元，因為陶人的生殖器很鮮明，那個販子就又要求司馬加了兩百元元。那陶人身上粘著新鮮的黃土，生殖器卻擦得黑亮黑亮的。
那天夜里發(fā)生的這件事情日后給中國政府造成了巨大的麻煩，這個麻煩的解決花費了政府一年多的時間。黑陶東賣西賣，流到了太平洋那邊，中國政府好不容易才把霸道的美國政府說通逗笑，要回了六件西漢黑陶傭。國家文物管理局的周圓參與了處理這個麻煩，她在漫長的一年多的時間里不至一次對我們提起那些黑陶傭。
是的，那是西漢的陶傭，已經(jīng)沉睡了2000年。當他們被弄出墳墓，乘上飛機，飄洋過海，身價飚升已逾百萬。當美國紐約的索斯比拍賣行準備拍賣他們的時候，中國政府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文明遺產(chǎn)的下落，于是，高高舉起的拍賣終于沒有落下來。
那是漢文帝霸陵的一座陪葬墓的陪葬品，雖然是陪葬墓，但是身份也高貴無比。試想，誰能陪皇帝睡呢？無論是活著陪睡，還是死后的陪睡。弄清楚陪睡者的身份并不困難，結(jié)論出來的時候還是引起了人們的震驚：那座陪葬墓墓主是西漢竇皇后!
司馬因為買到了大便宜高興得樂呵呵飲酒，柳燕也天天給他送西鳳酒茅臺五糧液。
那座墓里被盜掘的文物遠不只這幾件，估計一共不下300件。除公安機關(guān)追回的以外，還有一大批消失了，司馬那陣子天天到鐘古樓集市閑逛，睜亮了眼睛找，可是，他很失望，他再也沒見到黑陶兄弟姐妹的身影。銷聲匿跡了，竇皇后的隨葬品仿佛重新回到地下去了。
周正看見這一對黑陶的時候，心里的震驚是可想而知的。
那是一對高十五厘米的黑色陶傭，和秦兵馬傭相比較還要黑幾分，難得的這是罕見的裸體模樣的一對男女陶傭，而且男陶傭的生殖器做得很鮮明。這對于研究竇皇后們的文化心理、研究西漢的社會文化藝術(shù)，研究西漢性文化心理是具有極高價值的。
周正曾經(jīng)在姐姐周圓那里看見過類似的照片，那是在向索斯比拍賣行要求停止拍賣前取得的物證照片，結(jié)合西安公安機關(guān)追回的竇皇后墓穴的被盜文物研究，那是典型的西漢陶傭。周正的心里記憶很深，一看見黑陶傭他就敏感到那是竇皇后的陪葬品了。
“如果柳小姐愿意出手，我給20萬吧，一個10萬?！彼f。
柳燕搖搖頭笑了，說：“我希望送到國外去，估計還得添兩個零。”
周正說：“那也不一定哦，我估計不樂觀，最多添一個零?！?BR>柳燕癟嘴說：“哼，那你怎么只給10萬？前邊那幾樣給你，每樣10萬。”
“美死你了，那幾樣每樣1000元還差不多。”
“那還不如送你了，我也落得個人情。但是，你要承諾為我保密，還要幫助我找到黑陶的海外買家，事成后我送你一成。”
“那樣做風險很大的哦，一成太少了點吧，柳小姐。”
柳燕伸出手，她的手保養(yǎng)得很好，白皙而細膩，纖長而圓潤，在指甲蓋上，還畫著幾只小燕穿柳的圖案。周正也伸出手，他們啪地對擊了一下，相視一笑。
“曾哥，以后再說這事，現(xiàn)在我請你喝酒，肯賞光嗎？”她微笑說，那模樣很純真很可愛，一點邪惡的影子都沒有。
“柳總，對不起啦，我們還得回去，老大在西邊還有點事情。下次我請你喝好不好，我希望你能和四眼齋聯(lián)手，當然，我相信他們不會再到你的地皮上耍鬼名堂了?！彼f。
“這我得想想，還得聽聽老爸的意見?！?BR>“那好，我希望可以在成都請你吃火鍋?！?BR>他們談笑間，彼此提防著，開初的敵意漸漸淡薄了。
柳燕親自把他送出大門，惆悵地望著周正坐在汽車里揚長而去。
二木心里，這位粵海容寶齋業(yè)務經(jīng)理突然變得高大神奇起來，他對他的好奇和崇拜增加了，這種崇拜在以后周正遇到生命危險的時候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二木在回家的路上忍不住向他打聽他是如何辨別司馬先端出來那幾件東西的真?zhèn)?。周正先以對柳燕的承諾為借口不愿意說，后來看他一門心思探索奧秘，并且還態(tài)度謙恭，就告訴了他原委。
“兄弟，那可是三種做假辦法弄出來的玩意，屁才是古董?！敝苷f。
二木眼睛癡癡地斜斜地說：“我怎么沒看出來喃？”
“第一件玉龍其實是狗玉，是新玉處理成舊玉的模樣。叫它狗玉就是因為它的處理辦法與狗有關(guān)。一般的做法是把狗殺死，不讓狗血流出來，讓血淤積在肚子里，把玉器放進去，再把狗埋到大路下。幾年后取出來，玉就會生出花斑來。
“第二件玉劍也是新玉制作的，那是采用叩銹的辦法做的，你肯頂懂叩銹，就是用鐵渣滓泡玉，再煮，煮了以后用熱醋淬火，然后埋在交通要道下邊，等鐵銹腐蝕玉器，使玉器出現(xiàn)橘皮紋和土斑色，粗略一看像古玉，仔細一看新玉和銹色間是不融洽的。
“第三件玉章做法更簡單了，我一看它上邊的血就仿佛聞到了豬血味。那是用豬血混合了黃土，弄成稀泥巴放入大缸子，把玉器埋入泥巴里，時間一久，玉器上就會被咬出黃土銹和血沁的斑痕來?！?BR>二木聽得眼睛都直了，原先斜視的眼睛在那短暫的聆聽中變得不怎么斜視起來，他是四川盆地小地方的人，也知道一些造假辦法，也造過無數(shù)的假，但是都只能欺騙那些到只求外形好看的游客，玩玉的真買主一般都不上他的當。他曾經(jīng)為之苦惱，甚至把制造毒泡菜的辦法也用上，結(jié)果也不成，那些滴滴畏之類的毒藥對于泡菜可以保鮮防蟲，對玉器卻沒有腐蝕力。所以，當他乍一聽周正的解說，才恍然感到自己是小兒科了，甚至枉自了“毒眼”的名頭。他再一次對眼前這位英俊瀟灑的經(jīng)理產(chǎn)生了神秘的感覺。
他給周正倒上一杯茶水，有一滴茶水濺到周正的皮鞋上，他急忙俯下腰用手巾輕輕給他拭去。他看見周正的皮鞋有點舊了，就立即打電話告訴老婆，叫她買一雙價值八百元的40碼的名牌皮鞋備用。
也是周正的運氣好，司馬端出的贗品恰巧是他熟悉的制作方法炮制出來的，他也恰巧記住了我告訴他的古玉作偽十二法。我沒敢告訴他更多的作偽方法，怕他記不住反而誤事。誰知道卻幫了他的忙，要不是這樣，故事就是另外一種發(fā)展情節(jié)了。
周正很順利地把玉像帶回了家。
11．美玉多舛
—— 翡翠，硬玉，人稱“玉中之王”。產(chǎn)量極少。它的形成經(jīng)歷了天地滄桑的變遷，風霜雨雪的侵蝕，也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歲月的沖刷、磨礪與沉淀，是真正的承受了天地靈氣的世間圣物。形成的地質(zhì)條件要求非?？量?，現(xiàn)在市場上的翡翠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產(chǎn)于緬甸北部一片大約60平方公里的山區(qū)。
紅顏薄命，美玉多舛仿佛成了一句巫師的咒語。
瑪麗•安東妮特，美麗的法國王后，她白皙而細長的頸子上佩帶著路易十六時期最有名的鉆石：“凡爾賽玫瑰”。不知是這顆名貴鉆石給她帶來了惡運，還是她給這顆名貴鉆石帶來了惡運，在法國大革命中，她被送上了斷頭臺。當鋒利的斷頭刀咔嚓一聲落下的時候，那美麗的頭顱和名貴的鉆石一起滾落紅塵。觀望的百姓人山人海，以至于那頭顱滾到誰的腳邊也不知道了，歷史上沒有記載，唯一記載了的是：“凡爾賽玫瑰”失蹤了!
沒有不喜歡美麗王后的頸子和那上面佩帶的美麗鉆石的。
當拿破侖加冕的時候，那顆鉆石已經(jīng)牢牢嵌在他的佩劍劍柄上。
與美麗的鉆石作伴，拿破侖被流放到厄爾巴島的時候，他的王后從劍柄上挖出“凡爾賽玫瑰”，并帶著這朵玫瑰回到了自己的祖國奧地利，很奇巧的是，王后的名字也叫瑪麗。
克里姆林宮玫瑰“ORLOFF”，189.60克拉，玫瑰形狀，世界鉆石排名第九，是由最古老的馬果鉆石原石分割成的。這是一顆頻繁被盜的鉆石。美麗的璀璨奪目的鉆石本來安裝在印度，在塞林伽寺婆羅門神像的眼眶里作為洞悉萬物苦難的火眼精睛的，在寺廟的晝夜中閃耀著迷人的光芒。不少的百姓前往膜拜，渴望被婆羅門神的眼睛惠照一下，以求解脫現(xiàn)世的痛苦。可是舛運伴隨著戰(zhàn)爭奪去了婆羅門神的眼睛，至高無上的神再次張望世界的時候看見的從此只能是一片漆黑。
十八世紀的英、法戰(zhàn)爭秧及印度。一個法國士兵沖進塞林伽寺，死命從婆羅門神眼里摳出了鉆石，把它賣給了交戰(zhàn)的敵人——英國籍的一位船長，賣價是區(qū)區(qū)2000英鎊。據(jù)說那士兵后來莫名其妙死在鄉(xiāng)間的一只藍眼睛貓咪的一聲吠叫中。據(jù)說英國籍船長在一次遠航中船桅在太陽照耀中被一道閃電擊斷，隨之而來的狂風暴雨立即吞沒的航船，船長僥幸逃生后所做的事情是賣掉鉆石。也不知道婆羅門神的眼睛被轉(zhuǎn)賣了多少次，最后才被俄國伯爵奧爾夫買下，買價是9萬英鎊。他把鉆石獻給葉卡琳娜女皇，女皇把它鑲嵌在皇室權(quán)杖上，但是從此據(jù)說女皇酷愛和宮廷中的男人濫交。
這只是我在調(diào)查寶石命運中獲得的一點感觸，不能枚舉所有，要想說的是這樣一個意思：一個美人常有一段不平常的風流韻事，一顆美麗的寶石也會有一段坎坷的歷史。
八月十五。我們一家人久盼的流落風塵的玉像就要回來了，這對我們家不啻于一場地震。我們自然而然想起五臺山中游走的老人，想起五臺山跪伏紅塵中哭泣的年少的父親母親，想起慘死在日本鬼子蹂躪下的奶奶，想起慘死在大和武士刀下的外婆，想起從高樓上一躍而下的爺爺，想起父親臨終前的難以瞑目的眼睛。無數(shù)的往事因為玉像的即將回家而狂涌出來，我們沉浸在歷史鮮血與文化命運的深海中。
母親提前從峨眉山下來了。夏天是她們老年大學的朋友們聚會療養(yǎng)的好季節(jié)，每年的夏天她們都聚會峨眉山白龍洞，爬山、讀書、玩麻將、交流生活，其樂融融地度過炎夏。峨眉山是普賢菩薩的道場，文化和自然的底蘊都極高，是老年人養(yǎng)身養(yǎng)心的好地方，何況每天吃住才五十元。母親回家后，把父親的照片擺出來，把爺爺奶奶外婆的照片也翻出來，用眼睛和他們的目光交談，她想告訴他們玉像找回來了，那塊壓在她心中的巨石現(xiàn)在可以挪開了，親人們的遺憾也可以放下了。
母親皮膚本來就白，高興的時候臉上也居然白里泛紅了。她去殺了一只雞，宰了一只兔，卷了衣袖在廚房里忙活，整治她最拿手的頗受父親夸獎的兩道菜：白果燉雞和萵筍燒兔?？纯催€有些單調(diào)，她又到街上買了白宰雞、夫妻肺片、魚泡菜之類的熟菜，做了滿滿一大桌，還特意開了一瓶新天紅葡萄酒。
姐姐回來了。從北京到成都不遠，天上的時間是2小時20分鐘左右。她謝絕了美學教授陪同她一起回家的請求，美學教授那邊的艷事好象遇到了一些麻煩，他已經(jīng)幾次請求和周圓誠懇對話，還幾次三番到局機關(guān)找周圓。在局機關(guān)里，周圓迫不得已敷衍著和他象夫妻那樣說話，但一關(guān)了辦公室的門，周圓就冷落他斥責他，他只是垂著腦袋，最后怏怏而去。正當周圓惡心他的時候，他消失了。消失的原因是周圓后來才知道的，他又被人莫名其妙地揍了，鼻青臉腫，住了幾天醫(yī)院，還耽誤了幾堂美學課。
周圓回家來的時候還捎帶著一樁公事：了解大足石刻的保護和建立堆博物館的具體困難。這是始建于1179年至1249年間的石窟藝術(shù)群落，是唐宋時期石刻藝術(shù)的代表作，摩崖造像達五萬多尊，其中有舉世無雙的千手觀音和31米長的臥佛。大足石刻題材廣泛，內(nèi)容豐富，技藝精湛，既有佛教雕像，有道教雕像，還有儒家塑像，佛道儒匯集，這在中國古代石窟群中甚是罕見，這在云剛、龍門這樣的石窟里也是看不到的奇觀。近年來，發(fā)生在這里的石佛被盜引起社會各界高度關(guān)注，文物保護單位提出了保護的困難，了解困難并且?guī)椭鉀Q困難就成為了國家文物局一項重要任務。
周圓先去了重慶，再轉(zhuǎn)道大足，了解了大足石刻散落在縣境內(nèi)74處的群雕難以保護的困難后，這才心情沉重回到成都。她在進入市區(qū)的時候調(diào)整了一番自己的情緒，當她風姿綽約出現(xiàn)在門口的時候，母親的眼里濕潤了。母親肯定看見了自己的過去。
“媽媽?！彼裏崆榈睾湍赣H抱了抱。
母親微笑擁抱自己心肝寶貝，她說：“圓子，你瘦了?！?BR>“媽，這是我每次聽見的最動聽的祝福哦，我怕肥，呵呵?！?BR>“姐，歡迎，還是那么漂亮哦?！蔽艺f。
她微笑著，用手里的報紙卷輕輕敲了我一下，說：“還是大兄弟會說話哦，你也很英俊瀟灑嘛，媽養(yǎng)育的孩子能丑嗎？哈。小弟回來沒有？小蘭和星星來沒有？”
小蘭是我妻子，星星是我們的女兒。姐姐很關(guān)心和喜歡她們，那里面甚至還包含著幾分母愛。小蘭是醫(yī)生，永遠醫(yī)不完的病人，她喜歡我姐，穿著都模仿她。星星更是姐姐的粉絲了，她說她的偶像是姑媽。我眼里的姐姐永遠是那么典雅，那么漂亮，那么來去如風。她是很有氣質(zhì)的一個知識女性，說不清楚是繼承了父母的優(yōu)點，還是知識使她獲得氣質(zhì)，氣質(zhì)增加了她的美麗，我覺得她是天下最好的姐姐。
她沒有等我回答，張望一下又問：“陳小琴怎么沒來？”
我回答說：“沒叫她，周正沒有說叫她來參加我們團聚?！?BR>姐姐用手指點點我，說：“不聰明，當啥子領導，叫來啊。”
我其實也不是什么領導，只是很認真的負責著單位思想工作、工會工作的一個高級員工，一個給全體職工打工的高級打工仔。我時常這么判斷自己，惟恐自己對自己判斷失誤，導致發(fā)生腐敗行為。我遵照姐姐的意思立即電話告訴陳小琴，不到一刻鐘，陳小琴就樂呵呵來了。
“阿姨、姐、哥?！彼H切地叫著每一個人，手里捧著鮮花，那是粉紅的雪白的紫色的康乃馨，散發(fā)著清香。她自己其實也象鮮花一樣燦爛，她穿著碎花短袖衫淡綠中長裙，胳臂像雪白的藕，小腿圓潤白皙。她把花獻給母親，然后迅速地坐到周圓的身邊。她接受周圓的端詳，也接受著周圓從北京帶給她的小禮物，兩人笑嘻嘻地說著悄悄話。母親的歡樂濕潤了自己的眼眶，她悄悄走進臥室。我跟在她身后，去陪她老人家說她孫女的學習情況去了。
這天的家里，散發(fā)著喜慶的溫馨，有美食的芳香，有鮮花的芳香，有親人其樂融融的芳香。我們都在喜悅里等待著，等待著周正的出現(xiàn)。
快五點了，周正還沒回來。母親有些焦急，她站在陽臺上俯瞰著小區(qū)。小區(qū)里很清靜，綠色的樹微微搖晃著綠色的葉片，假山上噴著煙霧，小橋下流淌著清澈的河水院子里行人稀少，大院門口只有站得筆直的兩個保安。我熟悉母親的這種身姿，過去她時常這樣站著，張望她挺不放心的爺爺和父親，他們是她心里永遠牽掛的親人。
門鈴終于響了。我們都一齊向門口行注目禮，我高興地打開門，可是我看見的是門外站著一個收廢品的佝僂老人，彎腰駝背，頭發(fā)花白。
“有廢書廢報啤酒瓶賣嗎？”收廢品的問，聲音蒼老沙啞。
我的笑容消失了，對他說：“沒有，沒有?！?BR>佝僂老人一手提一個破口袋，一手拿著方便稱，繼續(xù)窮追不舍地，一邊問一邊把腳跨進了門內(nèi)：“冰箱彩電有賣嗎？？”
我推著他，不耐煩說：“沒有沒有，有也不賣?！?BR>老人的嘴角斜著，眼皮也斜著，臉上黑一道灰一道的，他問：“有家庭影院背投嗎？”
我掏出一張十元面值的人民幣給他，鄒緊眉頭更加不耐煩地說：“哪里有這些東西破了的，不是咒我們嗎？”
他把錢撥開，徑直走進客廳，攤開雙手可憐兮兮地問：“真的是一點破爛都不愿意賣給我嗎？太令人失望了?！?BR>母親走過來，溫和地對他說：“老人家，請走吧，我們今天真的沒有？”
佝僂老人生氣地把麻袋往地上一扔，大聲問：“你們是不是真的不賣？”
氣氛突然就緊張起來。我生氣地上來抓他肩膀，想把他推出去，誰知他的肩膀卻象一塊巖石，抓不動也推動，他肩膀輕輕一抖，把我震退兩步，周圓呼地一聲站起來了，陳小琴忙拉住周圓，笑著跟她眨眼睛，弄得周圓莫名其妙。這時，佝僂老人卻哈哈大笑起來，一把扯下胡子，對著母親親熱地喊到：
“媽媽，你看他們竟然這樣對待我。”
陳小琴咯咯咯笑了起來，說：“是周正回來了。”
母親拍著心窩說：“搗蛋鬼，嚇我一跳，快三十的人啦，還沒個正經(jīng)?！?BR>周圓輕輕給他后腦勺一下，說：“嚇著咱媽，叫你好看?！?BR>大家都呵呵笑起來，不得不承認他裝扮得太象真的收破爛的老頭兒了。
周正被我們一人敲打了一下，他嘻嘻哈哈四處躲閃，最后抓著陳小琴胳膊躲到她的身后，弄得陳小琴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滿臉浮現(xiàn)幸福的紅暈。鬧完了，他把那些道具丟在門外，洗干凈臉，拿出一個匣子，打開來，拿出一團紙裹著的東西。我們明白，那就是丟失了幾十年的玉像了。玉像是用毛邊紙一層層裹著的，大家都瞪大眼睛看他一層層撤去毛邊紙，心里又激動又緊張。當最后一張紙撤去的時候，玉像如朝陽跳出海面一般完美地展現(xiàn)在我們眼前。
斜陽的余輝透過窗子照在玉像上，那玉象泛出一層淡淡的綠光。
母親驚喜地拿起玉象，她摩挲著，細細端詳著，可是可是，越看她的眉頭越皺得緊，越看她臉上的寒意越濃，她搖了搖頭，輕輕說了一句話，那話叫大家萬分失望。
“這是一個贗品!”她說，聲音里充滿了酸憷。
(編輯：作家網(wǎ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