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子的懷想
來源:作者:巖鷹時間:2013-06-19熱度:0次
多年以前,每當麥子熟的時候,總要回農村老家?guī)透改甘整溩?。拔麥子的勞動是一種累到頂點的累,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是萬萬體驗不到的。惡毒的日頭在頭頂上烤著,汗味和著泥土昧、麥草味混合成一種悶熱包裹著全身,后面的麥子一片片倒下去,而前面的麥子仿佛永遠到不了盡頭。那時候,記得父親總是捶著彎曲的腰說:“明年再也不種麥子了”。但是到了秋麥播種的季節(jié),人們早已忘記了勞累,將一粒粒金黃色的麥種隨著收獲的企盼撤進了土地里。
對麥子的懷想中,并不是時時刻刻都是那種疲累的感覺,這其中不乏很多值得牢記的東西?;蛟S是離痛苦越遠越平靜,離憂傷越遠越淡漠吧。最值得提及的是麥地里有一種叫“水咕嚕子”的鳥兒,我們又叫它“禿老李”至于這名字的來源,只知道它“禿”是因為它尾巴極短,至于為啥叫“老李”則不得而知了。收獲季節(jié),正是“老李”抱窩孵小鳥的時候,如果不是雙腳踩在它土灰色的身上,它絕不會放棄而逃的。每當它“騰”地一下由腳邊飛起,總會令人驚得發(fā)一聲喊,之后,你會發(fā)現帶了“禿老李”體溫的四枚花斑蛋躺在用干麥葉精心搭就的窩里。旁邊的人就此跑過來,遠遠的人也直起腰桿往這邊張望。還有人趁此機會點上一支煙,坐在捆好的麥個子上小憩。就這樣,在一天沉重的勞動中,總要出現幾次暫短的驚喜,讓人得以喘息片刻。
很多時候,這種生活中的類似情形已經很少見了??偸怯羞@樣一種感覺,每當遇上一段艱難曲折之時,便覺得路就此到了盡頭,眼前一片灰黑的顏色,一種絕望充斥精神的每一個角落,心往下沉,沉入無底的深淵,仿佛切盼著一種災難的來臨,期盼著盡早結束這份生命。如果這一刻有一只“禿老 李”多好。由它從心底騰空而起, 激一陣驚喜的漣滿在精神的死角里,那樣便可以忘記,便可以喘息,便可以在清醒思考的狀態(tài)下進行健康的睡眠,不做噩夢,不發(fā)詛咒,不失去平衡。
有一位詩人曾經寫道“遠方的遠方是一片遙遠”。告訴我們都在時刻將精神的疲憊最終建立在一片抽象的廢墟上,但我很樂意在不思索中睡去,一覺醒來,天便自然地亮了,日頭便自然地升起來了,又一個過去成為過去,就如不可企及的遠方,永遠在遠方等待我們,而我們依舊向遠方走去一樣。
曠曠心塬中,有些艱難的植物是不容易如麥子般季季成熟的。但我知道,一種叫利刃的物質正一寸寸地接近生命的秋天,而人生的收獲,總是等待在一種既幸福又絕望的盡頭,當一柄利刃終于接觸到生命的成熟時,最超越的大快樂又總是分娩在死亡的一瞬間,讓身臨其境的我們永遠不知道享受。所以,我能給予人們的永遠是尋求的背影,生命回報我的永遠是痛苦中的行走。
如今,由于種植物的結構變化,老家真的沒有人種麥子,我也有好些年沒有體驗到那種累到頂點的滋味。但每當麥黃時,聽到家在農村的朋友回家拔麥去,心里便涌起那金黃色的麥浪,那烤得令人發(fā)暈的毒日頭,那讓人驚喜不已的“禿老李”。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