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最早的一張相片,是做幼兒園老師的母親抱著半歲的我和全村幼兒一起照的。從此,14年空白之后,又有一張穿花布棉襖的初中畢業(yè)照問世。奶奶說相片照的多了不好,每照一張相片就會吸走人身上的一滴血,所以活了73歲的奶奶去世后都沒有一張遺像。
奶奶說的其他話,我絕對聽,但關于不要多照相片的話,我沒有聽。只不過15---30歲的15年間,再想照相片,也只能靠照相館和別人的照相機,以至于常常遺憾那么多美麗的瞬間永遠遺落于歲月的深處,再也找不回來了。
而立之年的時候,我終于有了自己的照相機,不是因為生活有多寬裕,而是出于一種搶救青春影像的沖動,而開始瘋狂自拍的。晨曦中拍、陽光下拍,黃昏中拍、月光下拍,房間里拍、庭院里拍,大街上拍、山水間拍,飄逸長發(fā)拍、扎起長辮拍,素面朝天拍、濃妝艷抹拍。一有機會就把鏡頭對準自己摁響快門,一到晚上就在電腦里整理相片欣賞自己。從第一張自拍照開始,每天晚上都選一張自己最滿意的相片,配上一首精美的散文詩,用那臺300多元買的自己加墨的打印機打出來。常常是這項工作做完了就已經(jīng)很晚了,因為在數(shù)十張自拍相片中,選出一張當天最有代表性的相片太糾結了,不是背景不好,就是眼神不深邃;不是衣服太土,就是笑容沒內(nèi)涵。總之,總覺得哪一張也不是自己要的那種感覺。有時候會整整一夜也沒有選出來自己滿意的相片,而新的一天的自拍又要開始了。每當這個時候,我就覺得自己像一個剛從時光隧道走出來的古代人,看什么都怪怪的,哪兒的風景也不是自拍的最美風景,于是就拿上照相機和三腳架走出城門,抑或走向城東的堆金山,抑或是走向城西的鳳凰山,而沉迷于自拍不能自拔。
從頭一年的冬天到第二年的夏天,我在半年時間里完成了99張配詩自拍照。準備再拍一張就出一個冊子珍藏起來。我不像其他人一樣把自拍照放在網(wǎng)上,或分享給別人看,所以基本沒有人知道我在做這件事。然而,就是這最后一張斷送了我的自拍生涯,夭折了我的自拍相冊。
那是一個炎熱的周末,我隨愛人回他的老家參加一個“發(fā)小”的婚禮。愛人一回到老家就和那些“發(fā)小”們打鬧在一起,我獨自一人拿上照相機和三腳架走出村子,來到了聞名遐邇的下莊水庫,完成自拍相冊的最后一張相片。最終選來選去,我把三腳架支在了水庫的大壩上,迎著太陽自拍。背后是一眼望不到邊的茫茫水域,庫區(qū)的微風吹亂了我白色衣褲和飄飄長發(fā)。在那里擺弄姿勢的我突然感覺眼前的太陽沒有了。這是怎么回事?。课姨ь^一看,不知什么時候天空已是烏云密布,剎那間就電閃雷鳴,風雨交加。真是迅雷不及掩耳,照相機和三腳架被大風刮進了水庫。我嚇得爬在大壩上一動也不敢動,生怕大風把我也刮進水庫。很快雷雨大風像過客一樣,從水庫的上空匆匆而過,很快太陽就出來了,仿佛什么也沒有發(fā)生。
這時,我看見愛人和他的“發(fā)小”們聲嘶力竭地叫著我的名字,向水庫奔跑而來。
就這樣,突然而至的暴風驟雨,把我的自拍相冊定格在99張相片上,也驚醒了沉迷于自拍中的我。
(編輯:作家網(w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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