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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石榴樹

來源:作者:孟廣友時間:2015-06-26熱度:0

一棵石榴樹(短篇小說)

前些年,這一帶有定娃娃親的習俗。兩個根本不懂事的孩子,在大人的安排下,稀里糊涂地就定下了未來的親事。這樣的親事,親戚間相結的較多,這叫親上加親,譬如姑表親,再譬如姨表親。姨表親有這邊姨家兒子訂了那邊姨家閨女的,也有這邊姨家閨女跟了那邊姨家兒子的。姑表親就不行了,姑表親只有舅家的閨女嫁到姑姑家這邊來,而姑姑家的閨女是不能嫁到舅舅家那邊去的,那叫姑血回門,是不允許的。那時的孩子還很封建,兩個孩子,一旦定下了親事,又長到象大路這樣十五六歲的年齡,心里就開了竅,用書上的話說,也就是情竇初開,這時候,他們好象一下子明白了許多事情,知道了那女的將來要做自己的老婆,或者那個男的將來要做自己的男人,心里雖然互相想著,你想著我,我想著你,但表面上已顯出不好意思,有點羞羞答答。他們見面少了,見了面,也都裝做陌生人一樣。就是這樣,人們還總免不了拿他們開玩笑呢。大人們呢,當然也懂得孩子們的這種心思,有時候,便故意給孩子們創(chuàng)造些機會。

大路的對象是二姨家的閨女,叫紅云,和大路同歲。

這天吃罷晚飯,娘洗著碗對大路說,天要涼了,果子也該成了,明兒你到果園摘些蘋果摘些梨吧。娘一說摘蘋果摘梨,大路就知道了娘要干什么,心里“咚咚咚”地就跳了幾下。家門口東側有一片閑地,種著兩棵蘋果樹,還種著兩棵梨樹,每年比這個時候還要早幾天,娘都要讓大路摘些果子,送到二姨家。單要給二姨家送果子,倒也沒有什么,問題是,二姨家有個閨女,那個閨女的名字又叫紅云,這就讓事情多了一層熱鬧。大路心里跳著,臉上卻裝做平常,他說摘蘋果摘梨干啥?不逢年不過節(jié)的。娘笑了,故意說,給你媳婦家送唄。娘不說給二姨送,也不說給二姨家送,偏說了給你媳婦家送,連娘也給大路開玩笑呢。大路的臉一下就紅了。大路的臉不但紅了,連脖子也紅了,便帶點抗議性地使勁喊了聲娘,他說娘,我不摘,誰愿摘誰摘。娘呢,偏又很夸張地“喲”了一聲,問大路是咋了?說大路挺勤快個孩子,咋一讓給人家送蘋果送梨就變懶了呢?大路的臉更紅了,脖子也更紅了,不知道該咋接話,只好強詞奪理地說,咋也不咋,就是不想摘。娘說,那好,你不去摘我去摘。大路說,娘您能呢,您會上樹?娘說,娘不會上樹娘不會拿著棍子在樹下打?打著好的是好的,打著孬的是孬的。給二姨家送的果子,每年都是大路摘,當然都是要挑最好的。大路有些著急地說,娘哎,您用棍子打還不把果子都打爛了呀?娘說,我管它呢,反正又不是我吃。大路的眉頭皺了一下,這才好象很委屈地說,好好好,我摘我摘。大路說著我摘,卻又補了一句,他說,不過話先撂前頭,我只管摘,可不管送。娘說,你不去誰去?大路說,誰愿去誰去,明兒我和大升約好了,要上山拾柴火呢。大路并沒有和大升相約,他只是找個借口。娘笑著說,那好,你不去我讓小路去。小路剛好從茅房拉完屎出來,他正準備纏著大路要大路給他講牛郎織女。天上有條銀河。河的這邊有一顆很亮的星星,叫牛郎,河的那邊也有一顆很亮的星星,叫織女,他們是一對夫妻,是王母娘娘撒了這條河把他們隔開了。這些都是大路講給小路的,小路覺得很神秘,很不可思議。小路覺得沒聽夠,還想再聽一遍,再聽兩遍,再聽好多好多的遍。但這時小路聽到娘說要他上二姨家,大概覺得上二姨家比聽牛郎織女更有意義,突然就放棄了要大路講故事的計劃。小路三步兩步就跑了過來,對著大路大聲說,就是,你不去我去。這個小路,平時跟著人就象跟屁蟲一樣,甩都甩不掉,關鍵時候就當上叛徒了。大路不滿地瞪了小路一眼,他說你去?你這么點個孩子,你知道路?這倒是個問題,小路也確實太小了,小路才上小二,才八歲。二姨家住油關村,離這里有十多里路,要翻兩架山過一座橋呢。

娘笑著沒有說話,看大路和小路斗嘴。小路說,我不知道路我鼻子底下沒有長嘴?我???我都不怕我小,你怕我?。看舐酚行┥鷼獾卣f,你個小毛人,不怕半路狼把你吃了,不怕拐娃子把你拐跑!小路說,我不怕,我知道你也想去,我還知道你去了想干啥。大路說,我想干啥?小路說,你想見俺嫂。大路說,你胡說,你再胡說我擰你的嘴!小路涎著臉說,就說就說就說!小路不光說就說,小路還說,我到了二姨家,我也找俺嫂,我還要拉俺嫂的手,我還要給俺嫂說,嫂,嫂,你別給大路好了,你給我好吧。大路真生氣了。小路從來不管大路叫哥,從來都管大路叫大路,但這時大路不是生得這個氣,而是小路說出了那句話。這么丁點個孩子,咋就這么不要臉,這么不要臉的話你也能說出口?大路伸手就要捉小路,要擰小路的嘴,大路要把小路的嘴擰爛,讓他以后不能再胡說。但小路象是早就有了防備,不等大路行動,撒腿就跑。小路本來想往灶火跑,想躲在娘的身子后面去,他看到大路展開了長胳膊,象只老鷹一樣擋住了去路,便朝大門口跑。小路跑得很夸張,小腿一撂一撂的,就象一頭撒歡的小驢。小路的跑相把大路也逗樂了,大路“撲哧”笑了聲,放棄了去捉小路,在原地跺著腳嚇著喊,我看你往哪跑?我看你往哪跑?這個詭計當然也被小路識破了,小路剛跑到大門口就停了下來,他轉過身子看著大路,晃著小腦袋說,你攆呀?你攆呀?

第二天,大路早早地就到果園里去了。大路本來想等娘叫他,等娘叫他了他還要在床上磨怔一會兒,然后他還要上上茅房,還要洗洗臉,等娘再催促他,他才要做出不情愿的樣子往果園去呢??纱舐沸睦飳嵲诒锊蛔×?。往年這個時候,大路早就把果子送到了,今年雨水大,果子成熟地就晚了些。紅云愛吃蘋果,愛吃梨,特別愛吃大路送去的蘋果和梨,今年怕是都等著急了。大路早在等娘發(fā)話,昨晚娘一發(fā)話,大路的心里就象著起一團火,火苗“騰”地就把大路的心給舔上了,舔得一陣疼一陣癢的,一晚上只打了幾個迷瞪。一大早,就象有人又在向大路下達著命令,快起快起!快去快去!

天色還沒有完全亮透,兩棵蘋果樹兩棵梨樹站在灰灰明的天色中,象在等待著大路的檢閱。梨是酥梨,樹長得很高大,有三人多高。蘋果是嫁接成的紅富士,樹稍微小點,有兩人多高,但樹冠要比梨樹的樹冠大。大路沒有先上樹,他先站在樹下,一是等天亮,二是偵察要摘的果子。要摘的梨,當然是要個頭最大的,顏色還要發(fā)白,這樣的梨才是成熟的梨,一咬滿嘴的甜水。要摘的蘋果,當然也是要個頭最大的,顏色要紅,這種紅不是騷紅,騷紅是假紅,吃起來不是不甜,就是直酸。紅要透靈靈的紅,這種蘋果吃起來才是真正的甜,真正的酸。其實偵察也沒啥好偵察的,大路摸黑也能把又大又好的果子摘到手,因為好多天前,他就開始留意要摘的果子了。

大路在樹下站了一會兒,天就大亮了。他先爬上了梨樹。大路雖把要摘的梨都看好了,但在采摘時卻不急。每摘一個,他都要先把枝蔓拉過來,將梨拿到手,然后把鼻子湊上去,聞一下,又聞一下,這才把梨帶把擰下來。把梨把擰下來,還不急于往籃子里放,他還要將梨放手里端詳一會兒,這時他就仿佛看到紅云正在吃他摘的這個梨,吃一口,就說一句,喲,真脆真甜,吃一口,就說一句,喲,真脆真甜,大路的心也就跟著脆了一下,甜了一下。每棵果樹上,都有一個最大的果子,叫果子王。大路要摘的這個梨,就是果子王,或者叫梨王。大路在摘梨王時,照例把鼻子湊上去,聞一下,又聞一下。這一次,大路不但把鼻子湊了上去,還把嘴巴湊了上去,突然地,他就把梨輕輕地親了一下。因為這個梨不光個大,還粉嘟嘟白生生的,怎么看怎么象一張臉。誰的臉呢?當然是紅云的臉。紅云的眼睛不大,嘴巴也不大,臉卻是粉嘟嘟白生生的,大路最愛看紅云的臉了。大路突然被自己的舉動嚇了一跳。你怎么能隨便親人家的臉呢?大路慌忙去看四周,看四周有沒有人注意到他。天剛大亮,四周靜悄悄的。大路家附近只住著大升一家,大升家的大門還沒開。大升的爹是個大懶蟲,大升是個小懶蟲,大升和他爹大概還在窯里背床呢。大升家的灶房冒起了幾縷煙,那是大升的娘在做早飯。大路知道娘現(xiàn)在也在家里做早飯,小路肯定也還在夢鄉(xiāng)里,這個瞌睡蟲,每次太陽照住了屁股還都不肯醒呢。在大升家窯頭的大椿樹上,倒是有幾聲“喳喳喳”“喳喳喳”的聲音傳來,但大路不怕,那是喜鵲在搭它們的巢呢,天說冷就冷了,喜鵲們也想過得溫暖些,它們不會注意到大路,即便注意到了大路,對大路也產(chǎn)生不了威脅。近處的地面上也有幾聲“咕咕咕”“咕咕咕”地輕唱聲,大路也不怕,那是幾只早起的雞在覓食,雞們的注意力在要尋的食物上,才沒有工夫理睬大路的這些閑事呢。四周沒有人,大路放心了。這會兒大路望著那個梨王,突然又產(chǎn)生了想和梨王說說話的欲望。大路先給梨王取了個名,叫大白梨。大路說,你這么大,又這么白,你就叫大白梨吧。然后又把大白梨喊成紅云,他說,喂,紅云,對不起,剛才沒有經(jīng)過你同意,親了你一下,你可不要生氣呀。大路把大白梨喊成紅云,大白梨這時還真變成了紅云。紅云摸著被大路親過的臉,象是又羞又惱,她“呸”了大路一口,說大路你不要臉。大路說,親了一下臉怕啥,你是我的媳婦嘛。等你和我結了婚,我不光要親你的臉,還要親你的嘴,還要脫你的衣裳,還要……

紅云象是被大路的大膽嚇壞了,也羞壞了,她一邊忙用兩只胳膊護起胸脯,一邊使勁地喊著反抗著,不要!不要!大路你壞死了!壞死了!

今年暑天紅云來大路家,大路在背地里偷看紅云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紅云的身體好象發(fā)生了變化,變得和往年的紅云不大一樣了。紅云的個子象是高了,個子高了倒沒什么,關鍵是,個子一高,紅云的腰身就那么一下顯了出來。那腰身,不再是直直的,而是走到腰窩那個地方凹了進去。這一凹,屁股就顯得有些翹,胸脯就顯得有些挺。翹起的屁股看上去飽飽滿滿的,象兩個小西瓜。挺起的胸呢,就更是出奇,那里突然間就長出了兩坨東西,兩坨東西鼓堆堆地,把紅云薄薄的衣杉撐得都有些不好意思。這個發(fā)現(xiàn)讓大路有些驚訝,還有那么一點激動。大路的欲望就是那時萌發(fā)的。他很想親一下紅云,很想摸一下紅云好看的腰身,有可能的話,他還想看一下紅云胸前長出的那兩坨東西。那兩坨東西大路知道是什么,如果紅云問他,他就說不知道。當然,后來大路只是想了想,沒敢去做,因為連大路都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太流氓,太不要臉,他要是做了,紅云還不惱呀,還不得罵死他呀。

現(xiàn)在,紅云果然惱了,罵他了,罵他不要臉,罵他壞死了,壞死了。紅云惱著罵了大路,大路趕忙停了手,臉上愣愣地,就象個犯了錯誤的孩子,等待紅云的處置。但大路只是愣了一小會兒,很快就又來了勇氣,因為他覺得紅云的惱不象真惱,紅云的罵也不象真罵,紅云的反抗呢,也不象真反抗。紅云的反抗有些半推半就,還有點縱容鼓勵的意思,好象在說,你親吧,你摸吧,你看吧。大路的膽子再一次大了起來,一把就把紅云摟了過來。這一次,大路親得很瓷實,他把嘴巴壓在紅云的臉上,親得“吧嗒”“吧嗒”地響,親的紅云氣都喘不勻了。大路不光親了紅云的臉,還親了紅云的嘴。他剛要大著膽子把手放到紅云的腰身,大升家的那條大花狗突然“汪汪汪”“汪汪汪”地叫了起來,把大路嚇得一個愣怔,差點從樹上摔下去。大花狗不是在樹下叫的,是在大升家院子叫的。大路知道了,一定是大花狗的嘴又犯誑了。大升家的那條大花狗精神好象有些毛病,冷不丁地對著天空就會誑叫幾聲,常常把人嚇上一跳,氣得大升他爹幾次都想把它給宰掉。

大花狗把大路從幻覺中叫回來,讓大路有點生氣。這條該死的大花狗,大升的爹咋沒早一點把你給宰掉呢。再看大白梨,大路“撲哧”聲又笑了。大白梨的樣子有些狼狽,渾身濕漉漉的,表層有一片已微微凹進去,幸好皮還沒有破。大路摸著嘴巴,心里感覺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滿足。他覺得有個媳婦真美,雖然他親得是梨,不是真實的紅云,但畢竟在念想中,也有人讓他親了。大升就不行,大升連想的資格都沒有,大升只能親他家那條大花狗,那條大花狗又是那么臟。有一次,大路看到大升抱著大花狗,嘴巴對著狗的嘴巴“滋”地親了一下,惡心地大路連晚飯差點都沒吃下。大路的手又忙起來,他要快點把梨把蘋果摘好,紅云的嘴巴讒,怕天天都在盼著他大路送果子呢?!,F(xiàn)在,別說紅云讒果子,就是讒星星,大路也會搬個梯子上天上去摘。

大路把要摘的梨摘好,又爬上了蘋果樹。

不一會兒,四棵樹上最大最好的梨和蘋果就到了大路的提籃里,提籃都快要被裝滿了。掂了掂籃子,大路想了想,又爬到樹上摘了幾顆,把提籃裝得滿滿的。大路是想到了小路,他怕小路在誰去二姨家的問題上再糾纏。你小路不是想去嗎,這么重的籃子,看你提不提得動。

小路沒有去成。小路人小,說是讓小路去,那是玩笑話。大路也沒有提出帶小路,帶著小路,屁股后面就象帶個尾巴,想和人說句話都不方便。大路走的時候,小路還在被窩里做大夢。但大路把滿滿一籃子的蘋果和梨放在娘的面前時,還是提出了讓小路去,他說,娘,果子摘好了,你讓小路去吧。娘正在烙饃,沒有接大路的話,而是笑著把一張饃塞到大路手里,就催大路上路,讓大路一邊吃一邊走。二姨家路不遠,娘讓大路早點走,是要大路早一點到,這樣大路就可以在二姨家多停上一些時間??纱舐啡杂X得不好意思,仍有些拿勁地對娘說,你不是讓小路去嗎?娘便瞪起了眼,娘說你這孩子還使啥假勁?你是想等小路醒了攪和你走不成咋的?娘說使假勁,大路就更沒法走了,娘只好在后面推著大路的脊背往外推,推一步,大路嘟嚕一句,你不是讓小路去嘛,推一步,大路嘟嚕一句,你不是讓小路去嘛。一直到走出大門,等娘往回走了,大路才松了口氣。突然地,大路撒腿就跑,因為他聽到了小路的聲音,小路好象是醒了。

大路提著籃子走到山路上,日頭從山巒的后面升出來了。山路的兩邊是一層一層的田地,地里的秋莊稼都已收凈。收凈了秋莊稼,就播下了小麥,小麥已經(jīng)長了出來。小麥的葉上掛滿了露水,升起的日頭斜著照下來,麥葉上的每粒露水珠似乎都變成一顆小日頭。成千上萬的日頭一起放光,麥田里一下子變得明亮亮的。山上的坡頭溝邊還生長著許多柿子樹和橡子樹,再過些日子,秋霜一打,一片一片的樹葉就紅了,樹葉也就變成了紅葉。一片一片的紅葉是長在樹上的,這樣,樹也就成了紅樹,就象一把把撐開的小紅傘。滿山開滿了這樣的小紅傘,小紅傘和麥田里的綠麥苗相呼應,紅是紅,綠是綠,要多好看有多好看。往年這個時候,大路走到這里總要停下來站一站。站一站還不夠,大路還要走到較高的一塊麥田,站在那塊麥田,大路就看到了那邊山溝里的一個水塘。看到那個水塘,大路還要做一首詩。大路覺得自己很天才,因為他總能把他和紅云做進詩里去。他做的詩是:

天上有一片紅云

水中有一片紅云

紅云啊

你為什么那么紅

是因為山中有那么多的紅樹

其實也不是因為紅樹啊

是山中有很多的綠麥苗

是綠麥苗才把你襯得那么紅

大路的名字中有個路,詩里的綠(lu)麥苗中也有個綠(lu),路和綠(lu)是諧音。大路做詩不光把自己和紅云做了進去,還強調(diào)了紅云的紅是因為他大路的綠(lu)襯托出來的。但今天大路沒有心思去看這些去做詩,一是現(xiàn)在天還沒有下霜,樹葉還沒有紅透,樹葉紅透了才好看。二是他要快快地把蘋果和梨給紅云送去,他怕讒嘴的紅云等著急了,等著急了說不定會生他的氣。

這一天,大路沒有看到紅云吃他送去的蘋果和梨,因為紅云好象生氣了。不過,生了氣的紅云,倒是給大路派了一個任務。

大路來到二姨家的時候還不到半晌。由于路上走得急,他的頭發(fā)都給汗水浸濕了。大路沒有直接走進二姨家的大門,他在離二姨家有十多米的地方停了下來。大路停下來,是要把頭發(fā)上的汗水擦干凈,他可不想讓人看出他是急著慌著趕過來的。擦干了汗,大路又把籃子浮頭搭著的毛巾抻了抻,抻得平展展的,然后才裝做慢悠悠的樣子進了二姨家的門。

二姨好象知道大路今天要來,早早地就坐在窯門口擇山韭菜,準備給大路包雞蛋山韭菜餃子。見大路進門,二姨笑咪咪地看著大路,說大路來啦?又問大路走的累不累,然后要大路趕快坐下來歇歇。

大路嘴里“啊啊”地應著,卻沒有坐,他的眼睛不安分地朝四周張望??赐暝鹤?,又看窯里,因為他沒有見著紅云。大路每年送果子來,籃子還沒放下,紅云的手就會伸過來。紅云會先挑一顆最大個兒的蘋果或梨,也不洗,手那么捋兩下,“咔哧咔哧”就啃起來。如果紅云在跟前,蘋果或梨說不定已吃到嘴里了。

紅云原來是在另一個窯洞里。二姨讓大路坐,大路不坐,二姨就知道了大路的心思,對著那個窯洞就喊紅云。二姨喊紅云,紅云卻不出來,她說她正在忙。二姨說大路來了,來送蘋果送梨來了。紅云說來了就來了,蘋果梨她又不是沒見過。紅云果真生氣了。二姨喊了幾次沒把紅云喊出來,就笑罵著揭紅云,二姨說,死閨女,大清早地就往門口跑,小半晌就跑了七、八趟,這會兒倒悶在窯里不出來了。二姨這一揭,就把紅云給揭了出來。紅云出來后沒有去拿果子吃,二姨讓她吃她也不吃,她也沒有給大路說話,而是紅著臉能二姨。她問二姨說你見我往門口跑了?你見了?你見了?話沒說完就又把自己的話推翻,又說她跑了,她就是跑了,她跑門口是看門口石榴樹上的喜鵲搭窩呢,又不是去做其他事,咋了?說著她說她現(xiàn)在還想去門口看喜鵲搭窩呢。然后她就真的往門口走去。紅云能二姨,二姨沒有計較,還“撲哧”一聲笑了。紅云去看喜鵲搭窩,二姨也要大路跟著去,二姨要大路跟著去看看,看喜鵲搭得是金窩呀銀窩。

門口的石榴樹是棵大石榴樹,主樹干有碗口那么粗。在主樹干的根部,又派生出幾根小樹干,樹干往上走,又繁衍出很多細枝,撲撲棱棱地,把樹冠撲棱的很大。樹上已沒了石榴,樹葉還沒有脫落。在主樹干上方的幾個細枝交叉處,還真有一個幾捧大的喜鵲窩,紅云正仰著臉往上面看呢。大路的心思沒有在喜鵲窩上,喜鵲跟他又沒有啥關系,喜鵲搭不搭窩,他才懶怠管呢。但紅云在看,他也要裝做很想看的樣子看一會兒。看了一會兒,大路才說,你不是喜歡吃梨吃蘋果嗎?咋不吃?今年的蘋果和梨長得可好了。

蘋果好你咋不早送?梨好你咋不早送?知道我愛吃你還不早送?我早就想吃了,現(xiàn)在你才想起來?你說好我偏不說喜歡,誰讓你送晚了。紅云說,我現(xiàn)在不喜歡吃蘋果吃梨了,我現(xiàn)在喜歡吃石榴。

大路本想解釋果子送晚了不怪他,是怪老天爺,老天爺下雨水下得太足,把果子成熟的季節(jié)往后推了,但紅云不問,他也不好解釋,現(xiàn)見紅云說喜歡吃石榴了,就有些不解,紅云從小就不吃石榴,她說她最煩石榴的籽,一嚼一嘴渣子,怎么說改嘴就改嘴了呢?大路問,你喜歡吃石榴?你咋喜歡吃石榴了?

紅云大概也知道說錯了嘴,就糾正說,我喜歡結石榴的石榴樹。

石榴樹?大路更有些不解,你不喜歡吃石榴,你喜歡石榴樹?石榴樹又不會吃。石榴樹哪有蘋果樹梨樹好,你喜歡吃蘋果吃梨,蘋果樹梨樹能結出蘋果和梨來。

我知道你想讓我說蘋果樹梨樹好,我偏不說,我偏要說石榴樹好。紅云說,我喜歡石榴樹開的花。說了還不夠,又補充了一句,我喜歡石榴樹開花那紅騰騰的樣子。說完她看著大路,象是在問,你家有梨樹蘋果樹,你家有石榴樹嗎?

大路這下明白了。大路心里說,喜歡石榴樹?你咋不早說,我想辦法給你栽一棵不就行了。

要栽一棵石榴樹,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因為在大路這個村子,很少有人家種石榴樹,就是有,大路也不能把別人家種得好好的樹刨掉,種到他家里來吧?不過,這也難不倒大路。南山背面一個窩斗里就有野生的石榴樹,大路上山拾柴看到的。野石榴樹上結的石榴雖然都長不大,開的石榴花大部分也是誑花,但花開得很紅艷,一點也不比家養(yǎng)的差,紅云喜歡的是石榴花,又不是石榴,這也不算個問題。只是,石榴樹原來是一大片,后來有人在那里開礦,石榴林就給開沒了。有一天,大路看到好端端的石榴樹沒了,被拔掉的石榴樹就扔在一旁的土坡上,象被戮殺了的一具具尸體,大路心疼的眼淚都差點出來。他有些氣憤地想,那些開礦的人實在是太狠了,他要是管礦的,是決不會讓人在山上亂開亂挖的。幸好,在那個窩斗的邊上,還長有兩棵石榴樹,開礦的大概還沒開到那里。大路從二姨家回來的當天就去看過,樹還在。

大路是打算等第二年開了春才去刨石榴樹的,開了春,氣候暖了,地表的土也潤濕,栽下的樹就容易活。但他又怕開礦的冷不丁那天會把那兩棵樹也給開了,就決定這幾天就把樹給刨回來。至于這個季節(jié)能不能把樹栽活的問題,大路也想到了。刨樹的時候只要在樹的根部多留上一些熟土,那些熟土圍了樹多年,就象是樹睡熟了的床,把樹從山上往家移,就象把樹的床也帶了過來,樹就不容易死了。

刨石榴樹的這天,大路叫上了大升,還把小路叫上了。因為大路要樹帶上床,樹的重量就增加了許多,大路怕靠他一個人的力量把樹弄不回來。小路不愿去,小路想在家里玩,大路就誑小路。大路說,你不是愛吃石榴嘛,把樹栽回來,你就有石榴吃了。小路不上當,小路說,俺嫂家有,又大又紅。大路說,那是家石榴,這是野石榴,野石榴要比家石榴好吃的多,吃起來酸溜溜的。小路說,俺不愛吃酸的,俺愛吃甜的。大路說,酸是前味酸,后味就甜了,吃野石榴都是吃后味,野石榴要比家石榴甜多了。小路說,真的?大路說,誰還誑你。小路就高高興興地去了。野石榴哪里甜呀,這里的野石榴小半是澀,大半是酸,有一次大路吃了一個,娘哎,差點沒把牙酸掉。

石榴樹大路早就看好了,是兩棵石榴樹中間較小的一棵,小的好活。樹只有一人多高,細鍬把那么粗,但這棵樹的樹齡小,還有生長的前景。別看這么棵小樹,因為要在根部帶上一大疙瘩熟土,刨起來就要費很大的力氣,運起來也要費很大的力氣。大路和大升、小路直用了一上午的工夫,才把石榴樹運到了家里,栽好。

大路把石榴樹栽到了果園,果園靠右的拐角處還有一小片閑地。這地方也是大路提前看好的。因為紅云每年來的時候,總要上果園看蘋果樹梨樹,這樣,等過年石榴花開的時候,不用大路指引,紅云入眼就能看到一樹紅騰騰的石榴花了。

栽下了石榴樹,大路就又有了一項新的任務,他要給石榴樹澆水。栽石榴樹的時候,樹的根部就預留了一個小坑,沿著小坑,又培起了一圈土梗,這是防止?jié)菜臅r候水往外溢。隔一段,大路就要給小坑里灌上一坑水,隔一段,大路就要給小坑里灌上一坑水。大路不光給樹灌水,還從大升家的院子里撿來了兩大捧羊屎蛋,上在樹的根部。大升家喂了一只水羊,小半院子拉的都是羊屎蛋。石榴樹剛搬了家,對周圍的環(huán)境還不熟悉,大路給樹澆水,給樹上羊屎蛋,是要石榴樹增強體力,石榴樹增強了體力,才能好好地活下去。一直到了天冷,大路才把樹根部的小坑用土封了。

轉眼就到了開春。春天的時候,大路對石榴樹象是更關心了。每天他都要往果園跑幾趟,看看石榴樹是不是發(fā)芽了,開花了。他知道石榴樹發(fā)芽發(fā)的晚,開花開得更晚,杏花開完桃花開,梨花開完蘋果花開,等這些花開罷,掛上了小果子,都快要到初夏了,石榴樹才開始在綠葉中孕育好骨朵呢。但大路就是忍耐不住。果然,果園里的梨花先開了,后來是蘋果花開了,那棵石榴樹倒是發(fā)芽了,還長出了葉子,但石榴花卻遲遲不開。石榴花呀,你是個新媳婦呀,你沒看別人都梳妝打扮地出來了,你咋還躲著不露頭呢?你是怕羞呀?怕人看呀?怕羞怕人看也不行呀,你早完都要給人看的呀。這段時間,大路還有一個擔心,他擔心紅云會哪天突然來了。紅云來了倒也好,能看看梨花蘋果花,但紅云這個時候來了,等石榴花開的時候就不會來了,紅云要看的是石榴花,紅云看不到石榴花,那大路的心血不就白瞎了?謝天謝地,紅云這段時間沒有來。

終于有一天傍晚,大路看到石榴樹結花骨朵了。又一天早晨,花骨朵開花了。石榴樹開花很沒有規(guī)則,不一定是上面的骨朵先開,不管是上面中間或者是下面,誰先孕育熟了誰先開,一旦一朵開了,引得其他骨朵馬上也就開了。這時候的石榴花開得有點爭先恐后,有點象表現(xiàn)自己,轉眼間,滿樹都成了紅色,紅的蜂擁,紅的惹眼。

石榴樹紅了,大路該歇口氣了吧?不!大路不但沒歇成氣,反倒是更著急了,因為這時紅云沒有來。石榴花說開就開,說敗也就會敗,這個時候紅云不來,石榴花開也就白開了。每年這個時候紅云都來,今年咋回事了?大路等了一天,紅云沒有來,大路等了一天,紅云沒有來,急得大路就要去叫紅云了。可見到紅云該怎么說呢?就說你要的石榴樹我給你栽上了,現(xiàn)在開了一樹紅,你快去看看吧?這也有點太可笑了。還不錯,這一天,紅云終于來了。

紅云去看果園的時候,大路以為紅云會先去看石榴樹,因為紅云說她喜歡石榴花,現(xiàn)在石榴樹是一樹紅,顯眼,招人。不象梨樹蘋果樹,花都敗了,掛著毛絨絨的小果子,就象掛了一樹毛毛蟲。紅云會很高興地說,呀,真紅呀,多好看。大路就先來到了果園,站在石榴樹下,裝做看石榴花的樣子,等紅云。誰知紅云來到果園,卻拉著小路去了蘋果樹跟前。蘋果樹在果園的最左端,中間是梨樹,往右這端的角上才是石榴樹。大路開始想,他們?nèi)タ刺O果樹也不過是做做樣子,看上三眼兩眼就會過來的。大路想錯了。紅云和小路在蘋果樹前一站就站定了,他們看蘋果樹看的很耐心,還對著樹上指指點點,象是在數(shù)樹上掛得果子。果子有什么好數(shù)的,又不是金豆子。大路有些憋不住了,他們數(shù)了這棵保不準還要數(shù)那棵,數(shù)了那棵還要數(shù)梨樹,就想喊他們。大路沒辦法喊紅云,就喊了小路。哪知小路說,你不用喊,你喊我和俺嫂也不會去看你的石榴樹。大路愣了,有些奇怪地瞅著小路。小路說,你也不用瞅,俺嫂說了,那野石榴樹凈開誑花,結不了幾個果,結了果也不會吃,澀死人,酸死人,往家里移野石榴,這種事只有傻子憨瓜才干呢。小路說著突然有些氣憤,他指著大路又罵,他說大路,你這個蒙人賊,那天差點沒把我累死。

小路把大路說得有些發(fā)蒙。大路看著眼前一樹紅騰騰的石榴花,又瞅了瞅那邊蘋果樹下的紅云,他見紅云的嘴角翹著,象是在笑,大路有些迷糊了。他想,怎么會是這樣呢?

2007、10、鞏義。

(編輯:作家網(w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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